【APH联五】鳖与龟与男子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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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H联五】鳖与龟与男子大学生

2023-06-06 19:36|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苜月大学生涯的最后一次作业,要求围绕大学生养宠物写五篇小说。我第一时间想到了联五,既然如此,那就以他们五个人的视角分别写篇小说吧。全文以王耀的随笔联通,内含其他四人写的四篇作品,字数2w+,请注意观看时间。

另,我并不想做什么“ooc”的辩论,如果您觉得无法接受,请退出或者把它当做一篇普通的小说来看。毕竟,这篇文里的他们不是王耀、伊万、弗朗西斯、亚瑟、阿尔弗雷德,而是孙思邈、任玉尘、李法曾、秦航、项天鹰,五个普通的,没什么生死仇恨的大学室友而已。

谨以此文,纪念我逝去的四年大学生活,那是一段小有遗憾的幸福时光。

或许多年之后,会有新生翻开这本泛黄的小册子;或许它会被时间遗忘,永远尘封在某个角落。但那和此刻写下这篇随笔的我无关,我可没那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大彻大悟,身为俗人,总归还是想在这个度过了四年的地方留下点什么。

我叫孙思邈,和药王同名的那个孙思邈。或许父母起这名字对我是有什么期盼,但我只是顶着这样一个名字老老实实进了某个大学的外国语学院英语系,老老实实地待了四年,老老实实地找了一份老老实实的工作,老老实实地过着没一丝波折的人生。但在我收拾好所有行李后,看着空荡荡仿佛从未发生过任何事的寝室,忽然莫名生出一丝感慨。转过身,鞋柜上的玻璃缸正无声提醒我记得把它带走。抱起它的那一刻,我决定把那些关于它的故事写下来。

谨以此文,纪念我逝去的四年大学生活。

 

(一)开始的开始

“我要养宠物。”

这句话并未在宿舍激起什么涟漪。彼时我正全神贯注盯着电脑打游戏,李法曾带着耳机在追番,任玉尘出去开会了不在,秦航躺床上拉着床帘不知道在做什么。

“我说!我要养宠物!”肩膀被人狠狠拍了一下,我下意识松开了键盘。

“啊——!项天鹰你脑子有病吧!”我看着屏幕上的“重伤倒地”,气的想要拿键盘砸他,“没看见我在打战场吗!?有什么事你等一下会死啊!”

项天鹰没理我——我严重怀疑他只是想打断我玩游戏——走到秦航的床前一把拉开帘子:“秦航!我要养……淦!想不到你这浓眉大眼的厮,居然在偷偷卷洒家!”

好家伙,秦航居然躺在床上看书,这怎么能忍。

秦航冷哼一声,扬了扬封面:“是吗?如果我看的是金庸呢?”

果然是武侠小说,见此项天鹰也不好再说什么,直接拉着秦航往外拽:“出来出来,我有事要说。”

这时李法曾一脸兴奋摘下耳机跑了过去:“什么什么?金瓶梅?哪呢哪呢?”

秦航阻拦不及,李法曾已经伸手把那本书拿了出来。结果,那是我们的教科书英国文学史,外面被套了个书剑恩仇录的封面。

哈,什么仨智障。

 

“所以仓鼠这么可爱的生物,你们就不能起一点慈爱之心吗?”给我们放了个仓鼠视频,项天鹰一脸悲天悯人,“像隔壁田寒英他们就养了两只。多好,又安静又省事,宿管来了也不怕直接把笼子往任玉尘床上一塞……”

“嗯?有人在叫我?”任玉尘推开房门,笑的一脸和善,“项天鹰同学,宁有事吗?”

项天鹰像是没事人一般高举着手机:“当然有!我们决定要养只仓鼠!所有人都要好好照顾它哦!”

“我没答应!”这是我。

“你根本就没打算问我们的意见吧!”这是秦航。

“从头到尾就都是你一个人在自说自话啊!”这是李法曾。

“我不养仓鼠。”这是任玉尘。

我们杂乱的抗议声中,任玉尘明显冷了八度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出。所有人不约而同转头看着他,任玉尘脸上的笑已消失不见,他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不养仓鼠。”

偏偏项天鹰这个不知死活的还在追问:“怎么会呢,这么可爱的小家伙……莫非你小时候被仓鼠咬过?”

紧急察觉到任玉尘身上几乎凝结成实体的黑气,我抢先一步站起身挡住了他的视线:“啊那个啊,仓鼠其实也不怎么好养的吧,我们中又没什么精细人,要是一不留神养死了怎么办,那可是一条命啊!救鼠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是你让它平白无故死掉了,当心它的冤魂晚上来找你哦?”

“就像这样?”眼前突然一片漆黑,不知从何处幽幽传来一声:“还~我~命~来~”

一片鬼哭狼嚎过后,我叹息着打开灯。还好,任玉尘心情像是好了点。我这么干纯粹是不想这两人又上演一波大战,一个月前我们还在军训时,两人某次就从口角上升到了推搡,战果显赫到打碎了足足两个玻璃杯——还是我和李法曾的。从此我们算是默默达成个共识,千万不能让这两个人动手。

重新围坐了下来,李法曾率先开口:“我也不赞成养仓鼠,它可是会排泄的,就我们寝室这通风,我可不想出门时身上一股怪味儿。”

“一票,两票,三票,”我扬起手,“少数服从多数,提案无效。”

“那那那……养只乌龟总行了吧!”项天鹰还不死心,“只要给它喂喂食换换水就可以,一点声音都不会有,换水换勤快点也能规避异味……真的,算我求你们了!”

项天鹰这家伙磨起人来真的不是一般的烦,秦航第一个投降:“行吧,我给你投一票。”

我看向任玉尘,这家伙还是那副笑容满面的模样:“乌龟挺好啊,我也赞成。”

我有些疑惑,但也懒得再问:“我反正无所谓,毕竟龟甲味咸、甘,性微寒,滋阴补阳,益肾强骨,养血补心……”

“孙思邈!”项天鹰大叫,“你别什么都想着吃行不行!”

“抱歉抱歉,老祖宗上身了。”我忍笑,“总之我也没意见。那就说定了,钱五个人分摊,谁去买?”

“我吧,正好明天要出去采购。不过项天鹰要跟我一块哦?毕竟你提的要养乌龟。”任玉尘开口。

“啊……反正我肯定是要去的,加你一个也行吧。”

看来是定好了,我也懒得说什么。只要火烧不到我身上,他两就是出去打第三次世界大战我也不想管。秦航已经钻回床上睡觉去了,李法曾也重新戴上了耳机,随他们去吧,我拉开凳子,继续打我的游戏,纷纷扰扰与我无关。

 

第二天傍晚,我下课回来,一进门就看见项天鹰和任玉尘蹲在阳台上做什么。我放下包走过去:“这就是你们买的乌龟?”

“是啊,多可爱!”项天鹰兴奋举起来,“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莲,怎么样?”

“这就是你们买的乌龟!?”我反反复复再看了几遍,又问了一句。

项天鹰把圆形鱼缸怼到我脸上:“你眼瞎吗?看不见啊!”

“这就是你们买的乌龟!”我看着任玉尘问。

“对呀~有什么问题吗?”任玉尘笑眯眯。

“问题大了去了!你们买东西之前都不问一声的吗!”我怒吼,“这TM是王八!鳖!”

 

(复印件)大一:任玉尘的日记

在没上大学之前,我从未想过世界上会有这种聒噪到一人顶三百只鸭子的家伙。

项天鹰,一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死蠢气息的死胖子。有时我不禁怀疑,女娲在造人的时候是不是用的都是同等分量的泥,乃至于世界上会有我这样匀称的好孩子,也有这种把所有的细胞都堆到四肢上去了的奇葩。

我自认为是想努力和每个对我友善的人成为朋友的,但若对方是一个成天只会嘎嘎乱叫的智障,那我这么做纯粹就是在浪费时间。与他这种明目张胆的愚蠢对比起来,同寝室的秦航虽然爱搞小动作,至少我也不怎么在意;孙思邈和李法曾那两人总有些爱显摆,惹得我忍不住总想泼他们几句冷水,但总归还算聪明人。和这群人住在一起这么久,我居然还没给他们下诅咒什么的,任玉尘啊任玉尘,你真是个好孩子呀。

就像今天,我在门外就听见了他要把什么东西放我床上,等我走进去想和他好好理论时,他居然说要养仓鼠!?因为小时候被仓鼠打过,我最讨厌仓鼠了,现在这家伙居然要整天带着只仓鼠在我耳朵旁边吱吱吱?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正准备说服他时,孙思邈直接站起来挡在那家伙前面了。真讨厌啊,孙思邈总是这么爱来搅局,明明只是我和项天鹰的事呀。但他后面说的神神鬼鬼那些话倒还行,我索性关了灯,捏着嗓子喊了声还我命来,果然把项天鹰吓得不轻,哈哈。

没想到项天鹰还不死心,又提议养什么乌龟。我想了想乌龟的样子,安静缩在某个角落,永远也不会做出什么对我有害的举动——果然是种很好的生物,要是能把他们四个都变成乌龟就好了呢。

孙思邈问我们谁去买。我突然想起来幼年家里人曾拎回来的老鳖。据说鳖咬人很厉害,咬到了就会三天三夜不松口,看项天鹰那幅不谙世事的样子,肯定也不知道这两者的区别吧,既然如此,我就带他买一只鳖回来。要是能看到这家伙被鳖咬上一口,就再好不过啦。

 

我猜的没错,这家伙根本就没进过花鸟鱼虫市场,走几步就是一脸东张西望的新鲜样。我给他介绍了几种宠物,这家伙居然就老老实实安分下来跟着我走了。看来他也不是一无是处嘛,某些方面还是能做好朋友的。

“玉尘,我们接下来去哪玩啊?”我和他有那么熟吗?这家伙突然就自作主张去了姓。但也算了,为了完成我的计划,我故意把他往水宠区相反的方向带。好在以这家伙的智商根本察觉不到,他还以为我在陪他玩呢。

天边开始泛起晚霞,我叫住他:“哎呀,太高兴了都给忘了,我们还得去买乌龟呢。”

项天鹰一拍脑门:“啊啊是的!谢谢你提醒我啦玉尘!我们赶快走吧!”

说是急,但在我跟他讲了鱼缸的区别与装饰后,他又兴致勃勃挑起了鱼缸。也好,等光线更昏暗一些,我拿鳖瞒天过海也就更容易些了。

“玉尘,你看这个睡莲装饰和这个鱼缸好配诶!”项天鹰兴奋不已指着某个比他脑袋还大的鱼缸,“要不然我们的乌龟就叫小莲吧!小莲在这个鱼缸里肯定会过得很好的!”

或许这也是上天赐给弱智的一种保护吧,否则要是人人都能理解他的脑回路,他被人卖了估计还在帮人数钱呢:“小莲这名字我倒是没意见,但这鱼缸也未免太大了吧?第一我们买的乌龟肯定很小,二来这么显眼你是不怕被查寝的发现是吧——啊不对查寝的是孙思邈,那宿管也挺容易发现的啊。”

“那玉尘你说,小莲要住在哪?”没想到这家伙还能主动来问我,要是以后一直能这样就好了。

我拎起来个只有我两只手那么大的圆形玻璃缸:“就这个。适合小……小莲出水透气,这个圆弧状的设计能防止它爬出来,而且体积小也便于换水和藏匿。”

“好的那就这个了!”项天鹰扫码付了账,“没想到啊玉尘,你居然懂得这么多!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待会儿我你吃冰激凌!”

我一阵恶寒,从入学后我从来就没吃过冰的东西,就连聚餐我都是要的温水,这家伙肯定是诚……算了,估计以他的脑子也想不到那么多。我摆手拒绝:“不用了,我不吃冰的。”

这家伙面上倒显出几分失望之色:“这样啊……那我们赶紧去买乌龟吧!”

我早就留意好了,某家有几只鳖在卖。我直接把项天鹰带到了那个摊位前,抢在店员开口前对项天鹰说:“你看这几只怎么样?和其他乌龟不一样,它们头都是尖尖的,你应该很想要一只与众不同的乌龟吧?我感觉就要这种的才符合你的气质!”

这个脑子缺根弦的家伙果然不疑有他,指着某只小鳖说:“姐姐你好!我想要这只乌龟!”

看店员像是要解释什么,我赶紧接过话:“另外,有什么龟粮推荐吗?我们是打算长期养的,是否必须要给它加一些辅食?因为可能不太方便喂食……”

她像是看出了什么,转身介绍起了龟粮品牌。项天鹰这个人傻钱多的,差点就被哄着要买了十包最大号的小龟粮,为寝室全员的钱包考虑,我赶紧拦下了他,只拿了两包。

店员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项天鹰时提醒了一句:“两位先生请注意,本店一经售出,概不退换,宠物除了意外也请先生您负全责哦?”

结果这一片好心反而被项天鹰误解成了质疑,只见他满脸严肃:“怎么可能!我一定会把小莲养到比这个鱼缸还大的!”

这起码得养个十几年吧……我默默腹诽,转身拉他:“喂,买到了就早点回学校吧。”

走出市场时这家伙突然把鱼缸往我怀里一塞:“麻烦你替我拿一下啦玉尘!我去那边买点东西!”

不一会儿这家伙就跑没影了,我站在原地抱着鱼缸不知所措。算了,反正我的目的也达成了,等被鳖……叫什么名字来着?小莲?什么鬼名字,这家伙的取名品味看来比他的智力也好不了多少,等被小莲咬的时候有他好受的!

项天鹰回来了,一手拿着一个超大号甜筒:“喏!这个请你吃!”

我拼命忍住把鱼缸扣他头上的冲动,尽可能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谢谢了,但我是真的不吃冷食。”

“真的不吃?冰激凌多好吃啊!”他望望甜筒,又望望我。

好在没等我发作,他就咬了一口甜筒:“那好吧,我们回学校吧!”

于是我抱着鱼缸,跟在这个一手一个超大号冰激凌的弱智后面,在上公交之前,眼睁睁看着这个弱智把两个甜筒都消灭干净了。

……上天凭什么要给这种人这么好的胃口,凭什么啊?拿去给我那时不时就发脾气不吃饭的妹妹不好吗?为什么他就能有那么好的肉体在精神上还能随时打击别人啊!

我足足告诫了自己几十遍不要把自己和这种人相比较,再加上他还有点良心把鱼缸抱了过去,才按捺住没在公交车上和他大打出手。

逗,就这么逗它,等它把你一块肉咬下来有的你哭。

那三人下午都有课,寝室空荡荡的。项天鹰把鱼缸放到阳台上太阳最大的地方,我实在忍不住怼了他一句:“某些人在养宠物之前是不是最好先查一下资料呢?龟类不能对着阳光直晒,有这份想把宠物养死的心我建议直接去水产市场买一只呢~”

项天鹰回过头,出乎意料没有反驳。他问:“那要放在哪里好呢?玉尘,你对宠物的事懂的那么多,你来吧!”

这回答让我竟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我把它安置在李法曾从广场上搬回来的菊花旁边:“就在这了,不是特别烈又不至于终年不见阳光,对它的生长也有好处。”

门咔哒一声响,孙思邈回来了。他走过来:“这就是你们买的乌龟?”

项天鹰像是献世宝般把鱼缸举了起来:“是啊,多可爱!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莲,怎么样?”

孙思邈仔细看了几遍,又问了一句:“这就是你们买的乌龟!?”

某个家伙还在不知死活炫耀着:“你眼瞎吗?看不见啊!”

孙思邈转向我,语气里充满了不容置疑:“这就是你们买的乌龟!”

哈,真没劲,我还以为能混过去呢。不过也是,指鳖为龟这种事估计也只能骗骗项天鹰这种大龄弱智儿童了,怎么逃得过孙思邈那种老狐狸的法眼呢。但我还是决定装傻装到底:“对呀~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你们买东西之前都不问一声的吗!”孙思邈怒吼一声,“这TM是王八!鳖!”

“什么?鳖?可我看它和电视上书上的乌龟长的一模一样啊?”项天鹰还没反应过来,不死心地问。

“我也是,我只是觉得这种尖头乌龟好特别啊,就买下来了。”既然如此,那我也继续装傻好了。

孙思邈白了我一眼,我知道,他这是不打算揭穿我了。果然,和聪明人相处就是舒服——虽然有时候这锋芒毕露的聪明也会让人不爽。我回了一个微笑,他认命叹口气,开始絮絮叨叨讲鳖和龟的区别。

又一声开门响,秦航和李法曾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看到鱼缸,李法曾两眼发亮跑了过去:“这就是我们的乌……不对啊,这不王八吗?你两买个王八回来干嘛,做火锅?”

“哎,还真有点道理,”孙思邈结束了他那科普讲座,接过话,“你们知道不,南北朝的时候庙中的老和尚酷爱吃鳖,他们做鳖的锅是特制的,侧面会有一个仅容鳖头通过的圆孔。烹饪时会把活鳖直接放进去干烧,等温度高到一定程度,老鳖就会耐不住热把头伸出孔外大张着嘴,这时和尚们就会趁机把事先调好的料汁喂给老鳖。等到熟时,鳖肚子里都是酱料,彻底入味,鲜美无比,实在是一道不可不尝的……”

“停!小莲不是给你们吃的!”项天鹰牢牢护住鱼缸,一脸视死如归,“想要吃了它,先过我这关!”

“我们要是被困荒岛弹尽粮绝了估计会先吃那个最胖的,现在就免了吧,你那肉里全是激素估计不好吃。”李法曾一派云淡风轻。

这句话真有水平,我不禁要为他鼓掌了。

“行了行了,”孙思邈又来打圆场,“它才那么小,有一两肉吗?你送给我我都不吃。”

“我把它养大了你也不准吃!”项天鹰仍然一脸苦大仇深。

“好好好我不吃,”孙思邈像是哄孩子般,“龟粮是这个?那立个规矩好了,按床位顺序,项天鹰秦航李法曾任玉尘我,一人喂一天。换水六天一换吧,下次项天鹰你换下下次秦航换这样,行不?一票、两票、三票,好,通过。”

“我不想跟只王八住一块啊……”李法曾絮絮叨叨。

“那甲鱼、鳖、团鱼,随你怎么喜欢怎么叫,反正不是王八。”我宽慰他道。

一直没出声的秦航开口:“千年王八万年龟,项天鹰估计也活不到一万岁,跟这只鳖一样,活成个九千岁也不错。”

“这和一万岁不就差了一千岁吗,九千岁不也挺好……等下!”项天鹰后知后觉要去打他,“秦航你骂谁太监呢!”

“谁搭腔谁是~”秦航利落拉上了床帘。经过昨天晚上的教训,这家伙连夜把床帘改造成了只在里面能拉开的模样。

项天鹰打人未遂,又重新赖上了孙思邈:“话说思邈,你怎么也这么懂呀,难道说你养过鳖吗?”看来这家伙是打算把全寝室的姓都去了,他哪来这么大底气。

孙思邈回头,笑的一脸慈祥:“我说我帮我爷爷煎过鳖甲,你信吗?”

项天鹰条件反射般抱住鱼缸:“你休……”

“啪!”

我们看着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和水渍面面相觑,孙思邈第一个反应过来:“快抓王八!被它咬到就不好玩了!”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除了秦航的床位一片镇定像是里面没有活人一般——终于我们齐心协力抓住了小莲。只可惜它咬到的是李法曾,真是太令人遗憾了。

不过总归,今天还是令人满意的。果然,买了只鳖真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二)承接的承接

让项天鹰和任玉尘去买东西真是我做的最蠢的一个决定了。不,如果给我粒后悔药,我定然要在项天鹰给我掐断游戏时就给他一个耳光让他说不出话来——我是怎么敢相信一个连自己都没法单独活下去的人能照料好一只宠物的?这宠物还TM是一只王八!

还有那个任玉尘,这货绝对是故意的,我就不该相信他的良心底线,他就没想过要是王八把其他人咬了怎么办?这不,李法曾到现在还在那嚎呢。还有那个秦航,全程就一个人躲在床上跟个死人似的,我特意大声说了句“这可怎么办啊”也还是一声不吭。李法曾是伤员就算了,任玉尘和项天鹰倒是自告奋勇要来打扫,可他两一个有意一个无意会留下碎玻璃在地上,我可不想把身家性命交代在他们手里。上次玻璃杯碎了就是我和李法曾最后满屋子找碎玻璃收尾,我本以为这次秦航能良心发现起身帮个忙什么的,结果他还是一点表态都没有?果然,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还是把某些人的道德水准看的太高了。

收拾好地板,我看见项天鹰捧着纸盒子一脸如丧考妣。唉,我这该死的同情心。我走过去宽慰道:“没事,你明天再拿个缸回来它就死不了。我保证,我不吃它。”

项天鹰泪眼汪汪抬起头:“思邈,你是个好人啊!”

求你了,别这么恶心人好不好,我要吐了。

这时李法曾探出个头来,“我就不是好人吗!我为了把它从秦航床底下扒出来都被咬了一口啊!快,给我说‘法曾哥哥是好人’,先来个二十遍!”

“我去你大爷!”

 

项天鹰倒是上心,第二天一早就出了门,我们才刚起床,他就换好了水小心翼翼将新的玻璃缸放下。“小莲,乖,给你吃的。”

小莲探出一个头,张嘴将龟粮咬的咯吱咯吱。项天鹰一脸兴奋跟我们嘚瑟:“看它多听话!简直就像是我养的孩子一样!”

我和李法曾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点点头:“小莲,叫爷爷!”

结果又有两个黄雀在后的声音传来:“小莲,叫太爷!”

喧闹中,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之后的日子平平常常,功课竞赛,学生工作,社团活动……我们过着属于我们各自的大学生活。在一起久了,彼此之间也越来越熟稔,不知从何时起,我也习惯性用“玉尘”“法曾”“天鹰”称呼他们,秦航由于名字是两个字不在此列,但法曾经常开玩笑般喊他“小航子”——虽然基本上秦航之后都会找他算账就是了,这称呼也只有法曾一个人这么喊。

小莲同样过得很好。不知不觉,大一上学年就这样过去了。寒假时谁也没提一嘴要把小莲带回去,毕竟这只是短短十几天,鳖在冬眠也不需要喂食换水什么的,我们就这样各自收拾行李离开了武汉。

谁也没想到,几天后,在校时所谈论的“流感”竟然会变成一场席卷全世界的新冠肺炎。我们被困在家中整整一个学期,等再次回到华师时,已然是半年后的大二第一学期了。

 

(复印件)大二:项天鹰的剧本

蓝天之下的城镇。摄像头逐渐拉近,给城镇里安居乐业的民众几个特写。快速转场至富丽堂皇的王宫,几处场景特写,最后转移到小莲公主的卧室。

小莲公主正在梳妆台前梳妆,等待着她的仆从(秦航饰)为她送上早餐。

【批注:哈?我就是个仆人?】

(敲门声)

小莲:进来!

(秦航上场,将托盘放在桌上)

秦航:公主殿下,您的早餐已经送到。今日的早餐是最新鲜的鱼虾从大西洋深海空运过来的蓝鳍金枪鱼,以及刚刚捕捞上的法国蓝龙虾,希望能合您的胃口。

【批注:天鹰你懂不懂什么叫高贵!?就说个鱼虾谁吃啊!】

小莲:哇,我一直很想吃呢,今天的厨师手艺不错。

(小莲开始享受早餐)

秦航:公主殿下,最近骑士团来报总有恶龙的身影出现在边境,据说这种恶龙最喜欢抢夺走某个国家的公主,您可要当心啊,最好出门时身边都要带上勇者。

小莲:放心好啦,我就待在皇宫里哪也不去,怎么可能……

(狂风大作,黑云蔽日,传来墙壁的破裂声,一只爪子抓起了小莲公主)

小莲:救命啊!救命!

秦航:是,是,是恶龙!勇者呢!勇者快来拯救公主啊!

旁白:就这样,突然出现的恶龙带走了公主。国王十分担心,召来王国中的勇者(项天鹰饰),讨论救出公主的办法。

(王宫大厅,国王焦急踱步,天鹰上场)

天鹰:国王陛下!事情我都听说了,我一定会带上最好的剑,翻过最高的山,闯入最深的森林,战胜那条可恶的巨龙,把公主带回到您的面前的!

国王:好!不愧是我国最出色的勇者!但或许你还需要一些信息,城堡里的仆从和厨师(李法曾饰)他们会告诉你需要注意的事项的。

【批注:所以我就是个厨子是吧?】

(秦航,法曾上场)

秦航&法曾:见过勇者大人,您的威名我们早已如雷贯耳了。

【批注:这句给我删了!项天鹰你想打架就直说!/就是!你踩一捧一也得有个限度吧!】

法曾:龙蛋是一味鲜美无比的食材,我曾冒险去采集过。恶龙的巢穴就在密林后那座高山的悬崖对面,这是地图,勇者大人请收好了。

【批注:你们说这恶龙是不是因为龙蛋被法曾偷了所以才来抢公主的?/我觉得是/同意/同意加一,但能不能别用我的名字啊!】

秦航:公主被掳走那天,身上穿的是一条墨绿色的裙子,她的王冠应该还带在头上。那可是公主殿下最喜欢的,王国中仅此一件的珍宝,所以请勇者大人务必将它一同带回来!

天鹰:明白!谢谢两位的提醒,那么,我出发了!

【批注:这勇者还挺有礼貌/确实,比现实中吃人薯片永远不说的某人好多了】

旁白:于是,勇者踏上了屠龙的征途……

城门外,勇者骑着白马,与恶龙谋士(孙思邈饰)对峙。谋士坐在椅子上端着一杯茶,气定神闲。

【批注:这确定真不是思邈平时的样子?/……行吧也行,别给我像某人一样只说了一句台词就下线的戏份就行/思邈是谋士,我好像猜到恶龙是谁了哈哈哈哈哈】

思邈:来者可是项氏勇者?

天鹰:正是!

(思邈欠身答礼)

思邈:久闻公之大名,今日有幸相会。公既知天命识时务,为何要兴无名之师,犯我疆界?

天鹰:我奉诏屠龙,何谓之无名?

思邈:我主有投桃报李之德,尔等既窃我族明珠,自当以物易物,邀贵国公主至敝城小坐。况龙之一族,四方之长,四方之正色,神灵之精也,乃天命所归。今公蕴大才、抱大气,自比与管仲、乐毅,何乃强要逆天理、背人情而行事?岂不闻古人云:“顺天者昌,逆天者亡。”我主气宇轩昂,治下百里,尔等腐草之萤光,如何比得上天空之皓月?你若倒戈卸甲,以礼来降,仍不失封侯之位。国安民乐,岂不美哉!

(天鹰在马上大笑)

天鹰:我原以为,你身为龙族首席,来到阵前,必有高论,没想到,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语!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昔者天下大乱,社稷变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至此大难之际,你龙之一族又有何作为?尔等自天地间精气所化,理应大开城门,接纳难民;何期坐地起国,至天下苍生于不顾!罪恶深重,天地不容!

思邈:你……项氏村夫,你敢!

天鹰:住口!你这无耻老贼!岂不知天下之人,皆愿生啖你肉!安敢在此饶舌!

【批注:你给我住口!你口口声声说什么龙族之责,可否想过龙族应得之权?龙为尊者,理应受贡于庙堂之上,享万民之景仰。尔等窃国者,偏安一隅,岂不知这天下还有多少平民如釜中煮豆,生于水深火热之中!夺我族之王位,其仇未报,今又于阵前大放厥词,污蔑我之一族,其心可诛!若非当年,尔等趁人之威趁火打劫,此刻天地间的雷罚就应当劈在你的身上!】

【批注:我才把这段看完,思邈就写了这么一大段出来了?/我去,思邈牛逼啊/这怼的,没话说】

天鹰:今我奉国君之旨,出征屠龙,你既为谄谀之臣,只可潜身缩首,苟图衣食,还敢在我军面前妄称天数!你枉活三千有七,一生未立寸功,只会摇唇舞舌,助恶为虐!一条断脊之犬,还敢在我军面前狺狺狂吠!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批注:你们还看个鬼啊!思邈被气晕过去了快送校医院!】

旁白:谋士听罢,气满胸膛,大叫一声,吐血三升,撞死于椅下。

【批注:这剧本不管怎么说,感情方面是到位了,毕竟真的差点把人气死了。天鹰自己删了?还好,他也知道这不厚道啊】

天鹰骑着马前行,身后的背景从平原换成河流,换成森林,换成峡谷,换成高山,换成悬崖,最终,舞台右边出现了一座城堡

天鹰:这就是恶龙巢穴了吗……

(恶龙(任玉尘饰)上场)

【批注:虽然已经猜到是这样的,但我还是很想好好和亲爱的项同学切磋一下格斗呢~】

玉尘:你就是那个杀了我谋士的勇者?你就是王国里那个最出名的武功超群才高八斗文能落笔生花武可以一当百顶天立地光明磊落英俊潇洒卓尔不群风度翩翩相貌堂堂全天下无出其右的第一勇者?

【批注:这家伙查了多久字典啊/我说他上次怎么问我有没有写男人的四字成语,原来是这个】

(天鹰拔出剑)

天鹰:正是项某!恶龙任玉尘,你多行不义必自毙,识相的就快些交出小莲公主,我的剑还能给你个痛快让你少受些罪!

【批注:所以说这家伙是怎么把一个西式的勇者斗恶龙故事写出武侠小说的味道的?】

(玉尘仰天大笑)

玉尘:笑话!瓮中之鳖怎敢口出狂言!你已陷入我的重重包围中,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无数暗器落石掉了下来,天鹰握紧手中的剑大喝一声)

天鹰:我乃是第一勇者,是天下人的英雄!除魔卫道是我的责任!

(天鹰帅气击毁了所有的陷阱)

天鹰:恶龙任玉尘,你还有什么阴招,尽管使出来吧!

(玉尘冷哼一声,启动手中的机关,小莲公主从城堡顶端摔落)

小莲:救命啊!天鹰勇者,救我!

天鹰:小莲公主!

(天鹰将轻功发挥到了极致,在空中接住了小莲公主,牢牢将她抱在了怀里)

天鹰:小莲公主,我就在这里,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被恶龙夺走了。

小莲:天鹰……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可能会死啊!

【批注:这剧本没名字?我看叫《人鳖情未了》就挺好的/赞同/赞同+1/赞同+10086】

天鹰:因为,我可是大家的英雄啊,拯救你,是我必须要做到的事!

小莲:天鹰……

(慢镜头,两人在空中旋转)

【批注:跳跃,我闭着眼/尘嚣看不见,你沉醉了没/尘嚣指的是某尘是吧/哈哈哈哈哈强烈要求加上这一段】

玉尘:哈哈哈哈哈!你们就等着被埋在这废墟之下吧!

【批注:现场采访尘先生,狗粮好吃吗/坐等/坐等加一/好吃,好吃到我想把某人的脑壳舀酒喝呢】

天鹰:怎么可能!我可是英雄,而英雄是永远不会被打败的!

(天鹰打碎了所有石块,带着小莲公主稳稳落到了地面)

天鹰:小莲公主,我要去战斗了,请等着我胜利的好消息吧!

(天鹰如鹰般飞上了天空,与玉尘缠斗在一起)

小莲:天鹰!

旁白:两人缠斗了三天三夜,大战至宇宙边缘,大道都磨灭了

【批注:我记得我之前好像跟天鹰吐槽过这句话,没想到他居然用进去了/毕竟你不能对我们的大龄弱智儿童有什么奢望嘛】

(法曾和秦航领着国王和王国众人来到了悬崖前,发现小莲公主正在跪地哭泣)

小莲:天鹰,天鹰他,刚才和恶龙同归于尽了…

【批注:???神反转,我还以为这家伙会把玉尘写成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呢/难道说他终于开窍了?/不确定,再看看】

国王:勇者他……项天鹰,他是勇者,是真正的英雄

秦航:不对,你们看!

旁白:太阳升了起来。悬崖边缘,一个身影缓缓攀了上来。他沐浴着霞光,身披金衣,像是个,不,他本就是个真正的英雄!

【批注:我就知道!这家伙怎么可能会把自己写死!/如果那个真的是我,我一定会上去踩一脚再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干的漂亮】

(天鹰手中拿着王冠,为小莲公主戴上)

天鹰:你的东西,我给你拿回来了

END

【批注:?这就完了?/谢天谢地吧,再编下去你我估计都得送去当炮灰/我倒无所谓,只是项同学什么时候结束隔离啊,我等着和你进行一场MMA(综合格斗)呢~】

(和上文的印刷体不同,这里用笔潦草写着:以上批注,为那天宿舍群里我们四个对此剧本的即时吐槽。为保护当事人隐私,这里不一一标注姓名)

 

(三)转折的转折

小莲死了。

我是最后一个到的,一进门,就能察觉到宿舍里那股让人想把鼻子割了的臭味。但仔细想想也能明白,都半年过去了,小莲它还刚刚出生,怎么可能挺的过去。

我默默把行李放下。他们都蹲在阳台放玻璃缸的那里,法曾玉尘和秦航回头望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知道,他们心里很不好受,我也一样。

养了也有三个月,怎么可能一点感情没有啊?

 

“我说啊,”安静了很久,法曾率先开口,“……要不然,天鹰你还是找个地方把她埋了吧。入土为安入土为安,我想埋起来也是对小莲最大的……”

“还不都是因为你?”秦航突然发难,但我知道他也是一时难过,“你是最后一个走的吧?要不是你没把小莲带回去,它会死吗?”

“我……”法曾一时语塞,但又马上还击,“拜托,我是坐高铁回去的,怎么可能带得走啊!你自己一个武汉本地的,最有条件养它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

“你们别吵了……”我刚想去劝架,两人却同时推开我:“孙思邈!你少在这装好人!身为寝室长,你没安排好寒假期间小莲的去向,这本来就是你的问题!”

我顿时觉得气血上涌:“哈?现在就赖到我头上了是吧?说到底要不是去年任玉尘买的不是鳖是乌龟,它会死吗?”

任玉尘砰的一声站起来:“孙思邈你再说一遍!?这和我……”

“别吵了!!”

一声砸墙的巨响让我们停了下来。项天鹰仍然低着头,语调却是我们从未见过的低沉,一字一句:“我说,别吵了。”

他抱着玻璃缸站了起来,我们不自觉给他让出一条道,又默默跟在他后面。

小莲被埋在了树下,整个过程,没有人说一句话。

天鹰站起来,抬头看着天空。是个大晴天,空中并没有云。

他低低笑了一声:“走吧。”

我们谁都不敢接腔,最后还是玉尘小心翼翼问了声:“天鹰,你……”

“回去吧,”天鹰依旧是那副阳光开朗大男孩的模样,“明天就要补期末考了,现在得抓紧把寝室收拾好。所以,我们一起回去吧。”

 

之后,天鹰又恢复了那副大龄弱智儿童的样子,我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结果11月时,他阳了被拉去隔离,某天突然发了个剧本在群里,内容见上。看着他拐弯抹角骂我们又把自己塑造成英雄的小人得志样,虽然被气晕了过去,但醒了之后我也释然了。就这样彼此相欠,都有在对方心里留下过芥蒂,或许这便是人与人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了吧。

 

因为小莲,我们从此之后很默契再也没有提起过养宠物之类的话。直到大三的某个雨天,法曾从外面冲进来:“玻璃缸呢?养小莲的玻璃缸呢?没扔吧?”

我从床底下拽出那个积了三层灰的玻璃缸,拿去浴室冲了冲,接满水递给他:“怎么了?”

他缓缓打开衣襟,一只小乌龟被抖落出来,扑通落进水里。

“你这是……”我惊讶道。

他不好意思笑笑:“路边捡的,估计是从我们学院门口那个水池里爬出来的。”

“爬出来的你就放回去啊,往宿舍带算什么。”天鹰走了过来,语气里满是不快。

“我也想啊,可是你看——”他耸耸肩,指向小乌龟,我这才发现小龟的龟壳破损了一块,“要是就把它这样放回去,它肯定活不下来的吧?那我把它带回来,说不定还能救它一命呢。”

天鹰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叹口气摇了摇头:“算了,反正你就是这种人,我也管不着。”

他就是这种人——我也知道。学校每年国庆都会举办菊花展,过后那些菊花都任人带走。三年了,每年法曾都会抱着至少一盆菊花回来,问就是“万一我把它们养活了呢?也算是救了一条命。”但怪就怪在,他在照料过程中那称得上是一个百般呵护,甚至买了专门的营养液和喷壶;可一旦菊花陷入不可挽回的死亡后,他便像换了个人似的漠不关心,直接掏空花盆把菊花扔掉。有次玉尘问起来,他回答“它和我缘分已尽,留不住的,既然如此还不如早点和它两散。”

或许是老天就这么爱开玩笑。三年里法曾带回来的菊花没有一株活下来的,今早他刚把今天带回来的这盆花扔掉,傍晚就捡了只小乌龟回来。

“呵呵,希望某人不是养几天就把它扔了。”秦航阴阳怪气。

“呵呵,那总比某人养多肉然后接连浇死了三盆好。”法曾反唇相讥。

“呵呵,我想法曾接下来又要说‘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么会懂’吧?”玉尘也来了一句。

这几个人最近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整天呵呵来呵呵去,像是不呵呵就不会怼人了一样,我才懒得管他们。把乌龟缸——它终归可以名正言顺叫这个名字了——摆在之前那个位置,我捅了捅法曾:“喂,你想好要给它取什么名字了吗?”

他摇摇头:“想不出来,要不你来吧?”

“呵呵,某人已经连这种水平的智力都达不到了吗?”没等秦航说完,我忍不住大叫:“呵呵呵呵的烦死了!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呵呵,那就叫它呵呵好了!”

于是呵呵从此就在我们的寝室住了下来,某种意义上这纠正了他们的口癖,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下学期院里举办了主题为“人与自然”的写作大赛,法曾以呵呵的视角写了篇小说交了上去。拿了个奖后,他就整天给我们嘚瑟,我收回前言,这人真的烦的很,比天鹰还烦。那篇小说本来是英文,我随手译成了中文,收录如下。

 

(复印件)大三:李法曾的小说

我奄奄一息趴在路边。

已经不记得过去了多久,背上的伤口钻心地疼。好想回去那块熟悉的岩石下啊,可是,周围,周围哪里有水呢?

我试着把四肢伸出壳外。不行,根本没有力气,是这样啊,我……我的生命要走到尽头了吗……

意识涣散之前,我似乎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真好啊,就这样睡过去吧……

 

再次苏醒时,我已经置身于一个干净的玻璃缸中,水质清澈。一名俊美的男子正看着我,眼神澄澈:“呵呵你醒了!快快快,吃点东西。”

一块鱼肉扔了进来,我尝试着碰了碰。真好吃啊,之前在水池里,鱼肉是只有大乌龟才能吃的,我根本就挨不到。我咬了几口,慢慢嚼着。

“呵呵吃东西了!你们快来看!”

外面的声音很吵,好像又来了几个人围在我的缸前。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想填饱肚子。像是听到我所想般,又一块鱼肉扔了进来,我扑上去狼吞虎咽。真好,这里只有我一只龟,没有其他龟和我抢。

暖暖的阳光晒在身上,我不知不觉睡着了。

 

在这里住了几天,我开始逐渐理解他们所说的“呵呵”指的便是我,因此每次听到“呵呵”的声音我就会探头出水面四处张望。这个地方一共有五个人,他们对我的态度都很不一样,人类果然是很奇怪的生物啊。

把我带回来的法曾是对我最好的人了,他的品德就和他的外表一般耀眼。最开始那几天,都是他每天坚持给我喂鱼肉换水,我的身体也因此恢复的很快。法曾真的是我的救命恩人呀,如果不是他,我或许就要死在那晚的凄风苦雨中了。

那个叫思邈的,虽然没法曾那么热心,但也会按时给我喂龟粮。在我最开始来的时候,愿意给我换水的人除了法曾就只有思邈了。是其他人不喜欢我吗?还是他们都是坏人呢?

某天晚上,却有一条小鱼干被甩进了我的缸中。并不是我平常吃的那种鲜鱼,来人并不是法曾。

突然灯光大亮,法曾的声音传来:“人赃并获,证据确凿,秦航,你还有什么话说?”

原来刚才给我小鱼干的人,就是“秦航”呀。

我低头吃着小鱼干。外面是一片喧闹,首先是思邈的声音:“法曾你有病吧!睡觉睡好好的你开什么灯啊!”

法曾底气十足:“那就要问某位大半夜偷偷摸摸起来不知道在呵呵的乌龟缸前干什么的秦先生了。请问秦先生,您方才是在做什么呢?总不可能是晒月亮吧?就算没下雨,今天也是初一没有月亮的哦。”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天鹰兴奋的声音传来,奇怪,为什么他看到我时就像是恨不得吃了我一样呢?“秦航,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我是担心你们克扣呵呵粮食,所以才给它多喂点吃的!才……才不是想喂它什么的!就是怕那个,对,怕它死了寝室里又是三天散不掉的臭味!”

原来我还是会死吗?我有些害怕缩进了龟壳。

“哎呀哎呀,小航子是不是该坦率一点才好呢~”法曾扬起了好听的尾音,“直接说你想来一块照顾呵呵就好了嘛,我们又不会拦你什么,顶多嘲笑你几句,再多编成段子每逢节假日拿出来晾一晾,最多……”

“李法曾你想打架是不是!”秦航怒吼。推搡声与思邈劝架天鹰喝彩的声音传来。做人可真累啊,我咬了口小鱼干,还是当一只乌龟好。

吃完小鱼干,我感觉到又有人来了,抬起头,是寝室里的最后一人玉尘,他正直勾勾盯着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用四肢搅着水,激起一阵阵水花。

“算了,养只乌龟也不错。”我听到他低声说了句,尔后转身离开。

人类可真奇怪啊,我闭上眼睛睡觉,还是做乌龟好。

 

之后便是五个人轮流给我吃的,当然我还是最喜欢法曾每次给我额外扔进来的鲜鱼了。我对天鹰的看法也改观了些,虽然他喂我吃的时总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可每次撒龟粮他总会撒很多,还一边念叨着什么“快点吃,多吃点,长大了就不会死了”。真奇怪呀,我们乌龟一族除非像我之前那样受了重伤,怎么会轻易死掉呢?也不知道他是在害怕什么。

秦航还是那副样子,平时对我很冷淡,就连给我换水时也会大声抱怨耽误了他的学习时间。可是只有他一个人时他总会喂给我小鱼干,虽然没法曾的鲜鱼那么好吃,但总比思邈还有玉尘的什么都没有好。我也搞不懂,他这是对我好呢还是对我不好呢?

 

有一天,我听到法曾和秦航吵了起来。

“乌龟原本就是肉食动物,要是生活在那个水池里,它是要自己捕猎的。你现在就只给它喂人工加工过后的小鱼干,怎么让它按照自然环境生长?”

“所以这就是你拿活鱼喂它的理由?明明都是生命,怎么,小鱼的命在你眼里不是命?李法曾,我就讨厌你这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虚伪做派,你把它救下来养活了不就行了吗?管那么多干什么!”

“难道没有被我买下来,没有被捞起来,这些鱼就能避免死亡的命运吗?自然规律下,它们终究会被吃。所以这就是你我的区别。你有想过要顺应自然吗?没有,你只会想着去征服。在饲养动物这方面,这就是大错特错的!生物进化了千年万年才发展出适应自然生活的器官,而今你这般不顺从它本性的喂食法,和揠苗助长有什么区别?”

“我们是人!本来就是生态圈食物链的最顶层!为什么没权利征服自然?”

“你想杀了它吗?”法曾一字一顿。

“是你先要杀了更多的生命!”秦航吼的声音比法曾还大。

最终我还是如愿吃到了最鲜活的鱼。在追猎的过程中,我不禁想到,这一方天地还是太小了,如果能在之前的水池里游,那就再畅快不过啦。

 

天气渐渐变冷了。我也要开始冬眠啦。

但不久之后我就被暖醒了。睁开眼,我还在那个玻璃缸中,但外面已经换了样子。我看了看端着缸的人,还好,还是秦航。话说回来,这里可真是暖和呀,我根本就不想睡觉。

秦航一反常态,对着我笑的很开心。每天我能吃到的也是鱼肉或者虾肉,按理说,我应该会很满意这样的生活。可是随着伤口的逐渐愈合,我越发想念那方小池塘。

“怎么了呵呵?吃不下去?”秦航一脸担忧。为了回应他的期待,我只好恹恹咬了几口。鱼虾依旧甜美,可是,我真的好想回到在小池塘里过活的日子啊。

 

在经历过一段时间的黑暗后,我又回到了那间熟悉的屋子里。还没落稳,法曾就把我的缸抱了过去:“我看看我看看……哦,呵呵的伤养好了啊。”

真的?我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我的伤口已经愈合完全了。

什么时候,我的感官居然变得如此迟钝呢?

法曾把我的缸摆回老位置,轻描淡写说:“既然伤好了,那就找个时间,把呵呵放回水池里去吧。”

“什么!?”好大的声音啊。

 

“法曾,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是思邈颤抖的声音。

“我说,既然这小家伙的伤养好了,我们也算功德一件。接下来就该把它放归自然,所以我们找个点把它放了吧。”

“开什么玩笑!”是天鹰激动的声音,“李法曾,你这个人有心吗?当时就是你把呵呵捡回来的,我们好歹也养了它几个月,现在你说放就放?”

“我也不干。”玉尘的声音冷冷,“从我们协定好一起给它换水开始,呵呵就是属于我们所有人的小乌龟,你现在这种行为属于侵犯别人财产权。”

咦?怎么少了一个人的声音呢?我看了一圈,才发现秦航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因为法曾上次那段发言,他从此被勒令不准一个人待在宿舍。这天负责监视他的是秦航,空气中很安静,时不时传来按笔的哒哒声。

“我说,”秦航突然开口,“把它放了吧。”

“我就知道,你肯定能理解我的,”法曾把手搭上秦航的肩膀,被后者一把打开,“总算理解人与自然那段关系了?”

“和你的理论没有半毛钱关系,纯粹是因为这点事害得我去不了图书馆还要被迫跟你共处一室而已。”秦航端起我的缸,“什么时候走?”

法曾迅速披上一件外套:“现在。”

 

“你或许知道,当初我并没有给它起名字的打算,呵呵这名字还是思邈给起的。”

一路上,秦航沉默着,法曾则在絮絮叨叨:“我一向不愿意干涉自然本真中的事物变幻规律。但若是因为人类的原因让他们的生长曲线偏离了航道,我总想做些什么。但如果航线修正回来了,那它们接下来的命运就与我无关了。”

“所以,我每年都在试图救活那些菊花,也会收养外壳破碎的小龟。虽然我没能改变菊花的命运,但总归,我成功救下了这只小龟。”

法曾把我捧在手心,看着我:“所以小龟啊,在这方水池继续生活下去吧。但也别忘了救过你的那些人哦?天鹰,玉尘,思邈,秦航,还有最最重要的法曾大哥哥!”

他松开手,我自由落进了水里。舒展了几圈,我迅速钻进了我最爱的那块岩石底下。

或许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我能有始终温暖的水温和永远都能吃到的鱼虾,是很多乌龟一直想要追求的吧。可这里,才是我永远的归宿。

我,回到我真正的家了啊。

 

(四)收尾的收尾

“三、二、一,茄子!”

我们五个人穿着学士服,连同缸里的呵呵,一起被摄进了镜头。

回味着方才的毕业典礼,恍然如梦。不知不觉,大学四年就这样过去了啊。

“到点了!”法曾用力拍了拍手,“好了,把呵呵放回去吧。”

我们五人沉默走到学院门口的水池前,天鹰最后用力抱了下玻璃缸,把它放在了水池沿上。

是啊,我们毕业了,即将各奔东西踏上各自的旅程。但呵呵不一样,它还要留在这所学院,看着花开花谢,看着人来人往,看着一届又一届的新生长成毕业生。把它放回它原本的家,是法曾先提议的,也是,离别也只有他那种性格的人才能说的出口吧。

当时最反感呵呵的天鹰此刻成了最恋恋不舍的一个,养了呵呵两个寒假一个暑假的秦航也一反常态难得动容了几分。玉尘在喃喃自语着什么,我看着呵呵,只觉得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法曾把鱼缸举了起来:“诸位,再对呵呵说最后一句话吧!我先来。呵呵,以后你就再也不用看见那些臭脸了,一定很高兴吧?我和你一样哦,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都去奔向不一样的未来吧!”

秦航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闷闷挤出一句:“呵呵,保重。”

“哎呀呀呀,就这么多?”法曾斜睨了秦航一眼,“最后一次了,之后可就没机会了哦?”

秦航咬了咬牙,自暴自弃般大喊:“呵呵,要长命百岁!千岁!万岁!最好把这群家伙都熬死了就剩咱两活着!”

“呵呵,你要好好活下去,”玉尘主动接过玻璃缸,“这四年里,你和小莲带给我的美好回忆是最多的,之后也别想那群混蛋,只记得玉尘太爷爷一个人就行啦~”

我已无心去理会他这种明摆着占便宜的行为了,接过缸对着呵呵说:“呵呵,谢谢你维持了我们宿舍这两年来形同摆设薄如纸片的所谓友谊,身为寝室长,我由衷谢谢你!之后的生活就不要遇到这些糟心事啦,要好好活下去哦。”

天鹰捂着脸一副不愿见人的样子,玉尘踢了他几脚都没反应。见状,法曾也没办法,大喊一声:“我要开始放啦!”

晶莹的水流倾泻而下,在阳光下折射出美的令人惊心动魄的色彩。呵呵笔直落向水面,在入水的最后一刻,天鹰终于吼了出来。

“呵呵!要好好的!我之后一定会回华师看你的!”

小乌龟在水池中游了两圈,像是适应了这陌生的环境,欢快地摇头摆尾缩进了岩石下,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

起风了。我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这才确切感受到,我们毕业了。

 

五个人走在回寝室的路上,默默无言。

“那个,要不要一起吃个……”

“不必了。”法曾刚开口就被秦航打断,“我下午两点去首都的高铁。反正散伙饭已经吃了,就不用再搞这些虚了的吧?”

“这家伙……”法曾难得没回怼,或许是想给第一个走的秦航一个有仪式感的送行吧。毕竟他之前就明态表示,不需要我们的任何送别。

秦航去了外交部,法曾考上了华东师大的硕士研究生,玉尘进了国际贸易公司,天鹰保研了对外经贸,我在老家那边拿到了英语教师的编制。云散开,阳光落下来,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晚上,法曾突然开口:“有样东西,我觉得我有必要给你们看看。”

他递过来一个信封:“秦航那小子留下的,反正他也没说不准我传阅什么的,送给你了。”

我没说什么,只是招呼云尘和天鹰过来一起看。秦航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地脾气怪。

 

(原稿)大四:秦航的信

当我抢先收拾完东西去首都后,你会在桌子上发现我留下的信封,你一定会忍不住好奇打开它看,里面的内容准会让你大吃一惊,有的片段甚至会让你怒不可遏。但我相信你肯定会把它看完,这样一来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今天是3月3日,我的第2X个生日。我起床问你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竟不回答我,不回答我就直接告诉你,今天是我的生日。可你竟仍没有理睬我,我虽然不期待你能给我送什么礼物,但是如今竟连一句生日祝福都不肯说。我必须得提醒其他人今天是我的生日,可竟然一个搭理我的人都没有,这真叫我气恼。

我订了一个小蛋糕,是我喜欢的抹茶味,待会我要在宿舍独自享用它。蛋糕到了,我把包装拆开,看起来真美味!你竟然看都不看一眼,我得让你注意到。我故意陶醉地“啊”了一声,你果然看了过来,我就在你的注视下开始享受地品尝。你肯定很想吃吧?但是我压根就没有打算要和你分享,怎么不看了,是在掩饰自己心里的不甘吧?有没有后悔没有跟我说生日快乐呢?后悔也不分给你吃。

今年的生日我没有收到任何礼物,果然住的越久只会让你们那副丑恶的嘴脸表现的越淋漓尽致,所以我不得不回敬一下你们。尤其是你,要是你觉得我做得不对,那也怪不得我。

我有多久没这样记流水账了?大概有十几年了吧,这种无意义的事我一向不肯浪费时间,现在为了给你看而重新起笔,说实话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但一想到你此刻的精彩表情,我的心里就有种按捺不住的胜利感,因此我得坚持写下去。

我平等地厌恶你们所有人,但最讨厌的还是你,李法曾,你那副矫揉造作的样子让我生理性地感到恶心。但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只把这封信留给你。或许你会问我是不是把自己的想法透露得太多了,这会不会落成我日后的把柄?哦,不用担心,我有什么错,你不如好好看看你自己都做过什么。在这封信里,你,以及你们的形象总会比我更加丑恶。若是你们仍要拿它说事,那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也不是不记得你们的一些把柄。

此时此刻你打断了我,说什么12点了让我去洗澡睡觉。大四以来,你和其他人就经常要我早点睡觉,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以前不是不肯听我的话11点还在打游戏吗,竟然好意思让我早点睡觉?我非得要等到12点半才上床哩。反正我工作也找到了,论文也写好了,我有的是时间和你耗。最好是让你们第二天都起不来,精神不好做不了事,这样一来就再好不过了。

 

今天早上8点,我被一阵响声吵醒,拉开床帘一看,原来是项天鹰在体重秤上称重,响声似乎重复了两次。我探头看了看你和其他人的床位,你们都还没醒,一定是那个秤的位置离我太近,这才单单吵醒了我,但是这样一想似乎又不太对劲——你和孙思邈离那个秤更近,加上你平时总醒得那么早,你肯定也醒了,但是你不说话——你们都是一伙的,即使他做出这样惹人厌烦的事情你也会包庇他。

而现在,这个死二肥一大早居然秤了两遍体重,这是发了什么疯?我觉得我有必要教训一下他,也顺带回敬一下你。于是我大声埋怨项天鹰早上鼓捣体重秤吵人睡觉,啊,请不要觉得我在吵人睡觉——至少我没有吵你,你既然是醒着的,就算不得把你吵醒。既然你对项天鹰的所作所为无动于衷,那就请你继续装睡。但你居然应和起了我,真是怪哉,你要是早点能学会同意这个词,这个世界的和平大业就能推进大大的一步了。

孙思邈出来打圆场,他就会装好人,哪头都不得罪,有时候我讨厌这种圆滑世俗的人竟要胜过对于你。但最后他勒令项天鹰去给呵呵喂食的言语还算合我心意,他这种性格之后在社会上应该会比较吃香——当然永远无法触及到我这个水平就是了。

项天鹰去给呵呵倒龟粮了,听着那哗哗的声音,我登时大怒,大声呵斥:“你睡醒了没?想撑死呵呵是不是!”

任玉尘的声音从床帘后面传出来:“某人当然是想把呵呵喂到胖的不能再胖,然后就不用稳坐寝室里最重的那一个了。”

任玉尘在阴阳怪气方面确实是个可造之材,他要是能把这份天赋只用在正确的人——比如你和项天鹰和孙思邈身上,我或许还会高看他一眼。能做到精准打击是人才,但无差别乱咬,我也只能用疯狗来形容他了。

项天鹰似乎是被戳中了痛点,转身和任玉尘对骂了起来。吵死了,我带上耳机,将那些污言秽语挡在外面。我曾说这寝室只有我的位置和呵呵是干净的,天生注定,我和你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人。

孙思邈也下了床,不过那就和我无关了。你的床铺没有传来任何动静,果然遇到这种混战你永远只会想着自己明哲保身,就凭你这种觉悟,以小见大,你之后估计也只能干点像是给呵呵换水这种打杂的活了吧。

 

刚才你突然来找我聊天,说来说去都是对我如今所取得的成就感到妒忌,反正我所获得的一切是你所望尘莫及的。你或许后悔当初没有去北京参加考试,实话跟你说吧,你就算去了也没戏,凭你那成绩和文科的基础,根本不可能有希望的。

我说的这些应该会戳伤你的自尊心吧,不过你得承认我说的就是事实,即便你现今考上了华东师大的硕士,你也不要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如果我当初选择保研我也可以读研然后读博,不过我最后还是选外交部,因为我相信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我要为祖国的外交事业做贡献。无论我选哪一条路我都要领先于你。

你这次就是走了狗屎运,其他人是都病得连笔都拿不动了吧,怎么最后能让你考上的?依我看,你的水平上个普通一本也就谢天谢地了。而且你考上之后居然连一句感谢都没跟我说,枉我当初好心好意跟你说让你报低一点好考上,你说想考武汉的学校我甚至给你搜集武汉理工的英语考研的信息,给你看各种学校的调剂,真是好心没好报。不过话说回来,你考上研究生了又怎么样呢?未来找到的工作还不是比不上我这铁饭碗,你大可以嫉妒我,不过就你这样的人,未来可不要说你是我曾经的室友,你不配出现在我的朋友圈子里。

说到这里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每次在寝室外面跟我打招呼我都不理你。其实你不用生气,不止是你,所有人都一样,你们心里明明怨恨我嫉妒我,却还假情假意地和我打招呼装和我很熟,真是令人作呕。还有任玉尘,见到我都不肯看我一眼,肯定是我耀眼的光芒刺痛他的心了,嫉妒得发狂不能直视我吧。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无视你们这种恶心的做法,一方面,我不想和你们计较撕破脸皮,另一方面,我也没必要让其他人知道我认识你们。毕竟除了因为呵呵产生的亲戚关系,我是一点关系都不想和你们沾上。

 

今天轮到我给呵呵换水,小家伙看我来就开始扑腾扑腾,真是乌龟都比你们有良心。看着呵呵和我这么亲近的样子,你一定嫉妒到发狂了吧?还不是你自找的,我就看不惯你什么东西都往回带之后又甩手不管的样子,你这么珍爱生命,怎么不带一包毛毛虫回来呢?要不是我前年寒假大发善心把呵呵带回家去了,你现在估计也早就忘了早已死去的它吧,就跟小莲一样。别以为我不知道,小莲死的时候你根本就不怎么伤心吧?否则怎么会那么清醒说要把它埋了呢?就因为你这样,我才更加讨厌你。

你假装来阳台拿衣服,其实是想看看呵呵和我相处的怎么样。你一定是在想“快给他甩脸色快咬他”吧,我懒得戳穿你。我可是很高尚的,和你这种天生思想龌龊的人不一样。这么想来,小莲来我们寝室的第一天是咬了你一口吧,还是小莲慧眼识人啊,知道最该咬的人是谁。另外,我有必要再次跟你强调一遍,小莲的死,完完全全就是你的错。就算你带不上高铁,你哪怕放在复印室或者便利店那里寄存一下呢?由此可见,你平时积累的那些所谓人脉全都是扯淡,关键时刻一点忙都帮不上。可惜了,你本来有机会结识我这样一个闪耀夺目的新星,可你偏偏猪油蒙了心识人不清,自找的能怪谁呢。

你好像还试图拿小鱼干收买呵呵。别妄想了,呵呵和我一起度过了一个暑假两个寒假,我们间的感情怎么可能被你的那些小恩小惠所战胜。可呵呵竟然真的被你所收买,见到你蹦起来的水花比见到我时要高。这不可能,一定是你偷偷换水了,你指望用这点小伎俩来激怒我。恭喜你,你成功了,在写这些回忆的时候我难以抑制地又燃起了怒火,这样说会不会让你偷偷得意?我不屑于和你计较这些。

 

今天湖北省翻译大赛奖的证书和奖杯终于发下来了,你应该从来都没有得过这样的证书吧?更不用说这奖杯了。也难怪你在我给这些物件拍照的时候你会主动凑过来假装好心地帮我拍照,大抵是想要趁机摸一下这些对你来说遥不可及的荣誉吧。请不要觉得我小看了你,你对自己的成绩应该要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我从大一开始就是班里成绩最引人瞩目的翘楚,年年学分绩都是第一,每一科的成绩都在90分以上,这当然是因为我学习刻苦认真,我也不屑搞偷偷学习那一套,每天都要去图书馆学习,尤其是考试前一周,一有时间我就去图书馆,而反观你们,天天窝在寝室,考试前两天才开始复习,这能复习到点什么东西?我每次都讽刺你们,跟你们说:“哎呀,没什么好复习的,及格就可以了,过不了也可以重修的。”你们竟是无动于衷。这里不得不提到专八考试前两天,任玉尘竟还没有开始刷真题,你还装好人劝他开始刷题,我最看不惯你这副虚伪的样子,当即就为了怼你对任玉尘说:“有什么刷题的必要吗?就算没过也没事啊,反正你已经找到了工作。”

尽管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连任玉尘本人都没有说话以表示默许,你却仍然想营造一副苦口婆心的嘴脸,说什么我的题都刷完了却劝别人不刷题,让任玉尘不要听我的话,你这分明是故意在挑拨离间!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同的人的目标不同,我这样优秀的人,必定是要冲击90以上的高分的,至于你们嘛,及格都算不错咯。

项天鹰在某一时刻或许看我很不爽吧?毕竟我这稳坐第一的位置自然让他感到了压力,不过我到底对他还是网开一面的,最终选择了外交部没有保研,唯一一个名额才轮得到他。之后我热心给他帮了那么多忙,这估计刺激到你那可怜的胜负心了,你甚至还阴阳怪气说什么“你简直是把他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事”,不用怀疑,我就是这么热心。况且我之前准备保研的时候做了那么多准备,准备得那样充分,这些东西必须派上用场!我在这里好心提醒你,你应该学习我身上这种你最缺乏的乐于助人,有服务意识的品质,至于你能不能把我的话听进去,那是你自己的事。

 

我本无意去吃什么散伙饭,我们之前的聚餐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愉快的回忆。就像我拿到国奖奖学金那天,起初约好请你们吃一顿东北菜。虽然我们下午5点就赶到了目的地,可是却仍然被告知需要排号,而且等待时间在一个小时以上。你们即刻就改变了主意,说什么要不要换一家去吃饭,我承认我当时脸色不太好看,没有直接给你们答复。这纯粹是因为我想尝一下这家的味道,不想改变原有的计划,但是你们也不至于直接转头就走,还假惺惺地跟我说要去周围转转,待会就回来,我才不走呢。

没想到你们竟还是直接走到了街对面,大概是你们良心不安,回头看到我还没走又回来假意问我到底是继续等还是换一家。我明知你们不想和我一起等便只能说都行,这样模糊的回答明显是在暗示你们我就是想吃这一家。可是你们竟状若未闻,那个任玉尘直接给一家烤鸭店打了电话问要不要排号,得知不用排号后就要拉着其他人一块过去,也不管我还在原地未动就又一次过了街。要不是当时下着雨,我们所有人都没带伞,那家东北菜门口又没有可以躲雨的座位了,我才不会跟着你们一起走。

到了那家店之后,你们即刻就入座了,也不搞清楚那家店竟只有小桌,我们5人得坐两桌点两个锅底,即使在我跟服务员争论无果后你们也稳坐如山。就是因为是我请客你们才不在乎这些花销吧?反正花的又不是你们的钱!想到这里,我实在忍受不了你们的嘴脸,愤然离去,可你们居然还赖着不走!要不是那个孙思邈还有点诚意,发微信求我说这顿不用我请,我才不肯回来呢。而且即便去吃烤鸭那一顿我没有请客,后来我也带你们去武大旁边那家东北菜吃了一顿饭。大致是因为我的善意短暂地感化了你们麻木不仁的心,你们几人后来也都请过我吃饭,属实是难能可贵了。

你们知道我酒量不好,还总是想灌我酒,我才不会让你们得逞。但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提把呵呵放回去?我知道我们毕业了养不了它,但也不至于就这样把它放了。我气恼的端起手中的杯子,接下来的事我就不记得了。等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肯定又是项天鹰干的,上次和隔壁寝吃饭他也是把陆文希的可乐给换成了啤酒。这种只会偷偷摸摸搞小动作的小人,我不和他一般计较。

但呵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在我喝醉了的这段时间里,你们究竟对我做了什么,才逼迫我同意把呵呵放掉?醒来后我强硬要求要一票否决权,却被孙思邈回了一句“你以为这是联合国常任理事会啊”,当初就不该让这个死板的家伙做寝室长。还有那个任玉尘,这家伙居然说什么“现在我一票否决了你的一票否决提案”,这两人真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行李已经收拾好了,明天下午,我就将坐上前往首都的高铁。和呵呵短暂告了个别后,我决定为这封信写上收尾。

我和你不一样,我本就是个不擅长告别的人,所以我总是会觉得,如果开始没有那么亲近,离别便也不会有悲伤了。

可该死的,越是到这个时候,我就越能想起来那些至少让我笑了的回忆。

我想起来刚见面的那个初夏,所有人不约而同点了超大份外卖想一起吃,结果天鹰不知道锁门的时间,最终没拿到外卖,只能坐在楼梯上一边哭丧着脸一边咬你点的羊肉串。

我想起来第一次陪思邈过生日的那个金秋,大家一起在KTV唱歌。思邈和玉尘一边唱一边相互奉承,最后还是我看不下去关掉了原唱。

我想起来大二时为了安慰天鹰一起去的欢乐谷,鬼屋里我们仨面无表情看着被吓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的你和天鹰。

我想起来一起去玩剧本杀,我不幸被抽中了要女装,我一脸不情愿和你一脸想穿的对比被思邈拍下来做成了表情包。

我想起来,拍毕业合照时,你们眼中有光的神情。我看向照片,原来我也一样。

我在这些回忆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打捞着过往的碎片,这些碎片里的我神情不一,可大部分时间里,我是在笑着的。

但既然我们毕业了,这些碎片我也该放下了。我会忘记专心吃东西结果撞电线杆上的思邈,我会忘记暴力破门却把整个门板踹下来的天鹰,我会忘记为了年会节目在寝室练了三天舞的玉尘。

还有你,该死的李法曾,求你以后别再进我的噩梦里来骚扰我了。

该死的,小爷去也,今后不必再相见!

 

(五)结束的结束

正好隔壁寝的田寒英来还东西,我干脆也让他一块看了。看完后他中肯评价:“这就是漫画中常见的,傲娇吧?”

他看了看神态各异的我们,忍笑道:“几位的关系,还真是好啊……”

“谁和他关系好了!”法曾拍桌子,“只给我留信是吧,我偏不拿!信我放那了,谁爱要要谁要!”

于是那封信就在鞋柜上摆了三天。天鹰走了,法曾走了,玉尘也走了,如今的寝室里,只有我能决定它的归宿了吧。

我把信完完整整拍了下来,扫描成PDF文件传到了群里。无所谓一直在震动提示新消息的手机,我把秦航的信,连同玉尘的日记、天鹰的剧本还有法曾的小说夹进了这本册子里,就让他们一起,伴随着这本记载着我们四年青春的随笔,或永远尘封,或等着有人再次发现它的一天吧。

我抱起玻璃缸,连同最后一丝阳光一起关上了门。

寝室里只剩下一片黑暗,就好像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新的故事在这里上演了一般。可是生活不会结束,虽然我们的明天可能不会发生什么耀眼的大事件,但它会在每一个相似或不相似的地点,按照它自己的道路不断延伸下去。

所以鳖与龟与男子大学生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但也不是完全结束,因为故事还会发生,故事会发生在每一个如同今日一般平常的日子里。

 

孙思邈

2023.6.25

于华师东区X栋宿舍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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