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张靖超 上海报道

“在过去有很多国产电影在世界上得了奖，但是没有观众的共鸣，全是创作者在自娱自乐，这样的电影就谈不上高质量发展。”6月10日，在第25届上海国际电影节上，中国电影集团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傅若清这样说道。

在包括傅若清在内的多位与会行业人士看来，中国电影市场在过去几年虽然经历了快速、蓬勃的发展，但还未达到高质量发展的要求。

《中国经营报》记者注意到，目前，中国已经成为仅次于北美（美国和加拿大）的全球第二大电影市场。根据国家电影局的数据，2019年度中国（内地）电影总票房为642.66亿元，其中国产电影的总票房为411.75亿元，占比为64.07%。到2022年，国产电影全年总票房占年度总票房的比例为84.85%。国产电影已成为中国电影市场的绝对主力。

但在同时，中国国产电影在海外创造的最高票房纪录仍是2000年上映的《卧虎藏龙》创造的2.1亿美元，今年春节档的爆款影片《流浪地球2》截止到6月10日的海外累计票房仅0.32亿美元。

在业内人士看来，中国不乏优质电影，也不缺乏推出制作优质电影的能力与人才，但中国电影要想实现高质量发展、在海外打开市场，依然任重道远。

国产影片的进步

傅若清认为，目前在中国电影市场票房中，国产电影的贡献率达到了八成，最主要的原因是中国电影讲故事的能力提高了。

“现在主流观众对于中国故事，对于身边的人和事进行共情和共鸣的需求增大了。而现在恰恰是中国电影可以满足他们这些需求。”傅若清表示，“再加上国产影片的技术表达和导演的创作能力也都在提升，就可以满足很大一部分观众的需求。所以我们从文化自信的角度来说，国产电影也更能吸引主流观众。”

上海电影（集团）有限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王健儿还举例说，今年年初上影出品、在B站独播的动画作品《中国奇谭》，也深受年轻人的喜爱，转发量达到2.5亿次，其中有一集叫《小妖怪的夏天》，在豆瓣上的开画分是9.9分。“为什么这么火爆？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小妖怪的夏天》里的主角小猪妖人物设定是一个打工人，这对许多职场上的新人、年轻人来讲，很有代入感。”

这一点得到了上海电影（集团）有限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上海电影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王健儿的认同。2021年，上海电影等几家单位共同出品的电影《爱情神话》，深受各大城市白领女性观众喜爱，目前豆瓣评分高居8.1分。“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呢？我想可能是因为它很精致、很优雅、很多元、很包容，很有烟火气。它是从女性观众的视角展现了现实当中的两性关系，应该说是塑造了前卫的、现代的、独立的女性形象。”

IMAX中国首席执行官孟丹青认为，口碑对于电影票房的影响越来越明显，对于整个电影市场和电影行业都是一个特别好的趋势，不仅能够激励电影人做更好的故事，也能激励IMAX向观众提供更丰富的体验。“人类有群体社交娱乐的DNA，我们喜欢跟别人在一起听故事、看故事。山顶洞人坐在一个篝火边上听故事，其实那个时候的篝火就是我们现在的大银幕，只是形式变了而已。”

走向世界挑战重重

傅若清同时表示，谈电影高质量发展，其实就是谈供给侧改革。要创作更多、更丰富、更多类型、更具备独特艺术魅力的电影。同时也必须尊重市场，尊重观众，因为没有终端的电影市场，电影的供给都是空洞和苍白的。过去有很多国产电影在世界上得了奖，但是没有观众的共鸣，全是创作者在自娱自乐，这样的电影就谈不上高质量发展。

导演陈可辛在6月10日上午的“她影时代论坛”上表示：“我觉得流媒体的国际舞台上应该有华语的声音。我们现在看到的是韩国已经有几部电影和剧集排在世界排行榜的前几位，连泰国的剧集和电影有的时候都能排在第一长达几周的时间，但是中文的到现在还没有。我觉得不应该再持续这样的现状，我们应该做一些东西，不管是剧集或者是120分钟的电影，目标都应该不只是在中国内地有几十亿元的票房，而是能给全世界的观众看。”

陈可辛认为，流媒体为华语电影和剧集提供了一种可能。“流媒体的成本没有电影院那么高。因为电影发行宣发费很高，第一天、第二天的票房不行，第三天就没（票房和排片）了，往往两天就定了你三年心血的命运。但有些时候，有些电影或者剧集可以放到流媒体上。比如，西班牙剧《纸钞屋》，第一季的西班牙剧完全不行，根本没人看。结果奈飞看了，然后把它买了，并重剪重拍，把它变成七八季了。所以说当你拍到一个好的题材，你放到架上，它还是有机会的。而且流媒体剧集给长一点的时间，给你去慢慢消化，能够让观众慢慢去适应。很多时候我们的电影受两个小时时间的限制，电影里面每一个人物的细节都要写出来，故事刚刚讲清楚，人物很多细节，演员想加的东西、做的功课，其实都加不了，我觉得这个是很可惜的。”

王健儿则认为，解决电影高质量发展的问题，就是解决投入与产出的基本逻辑问题。“我们喊了这么多年好故事，但好故事总是有限的，好不容易有一个好故事了，怎么样能够产生‘长尾效应’？”王健儿说，国外一个大IP系列可以做几十年的案例并不鲜见，所以他也坚定地认为，中国电影高质量发展，还是要走大IP开发的道路。“首先我们要有生产、创造大IP的能力，同时要有一个长线的规划，要把大IP持续的‘长尾效应’做出来，否则的话，我们全部押宝押在票房上，我觉得亏是大概率，我们没有这样的能力平衡总体的投入产出。”

本届电影节开幕影片《我爱你！》的导演韩延提到：“作为创作者，多元化创作和国际化一样，都存在一个陷阱，不能为了多元化而多元化，为了国际化而国际化，这是我们为什么反复提要讲好中国故事的原因。我们不应该责怪观众的谨慎和挑剔，作为创作者应该去反思是不是太放松自我了，我们不要那么清高，好像考虑观众就远离了艺术，我认为这个是完全不矛盾的。”

 （编辑：张靖超 校对：颜京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