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与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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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与书法

2024-07-12 14:38|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我们知道傅雷是翻译家、艺术评论家,殊不知他也是书法家。

           “自一九五八年四月底诬划为‘右派分子’后,傅雷接受挚友、翻译家周煦良教授选送的碑帖,以此养心,摆脱苦闷,并开始研究中国书法的源流变迁,既习练书法又陶冶性情,此后写信、译稿一律用毛笔誊写。”这是以往对傅雷研究文章中的一段话,描述了傅雷在“反右派运动”期间与书法所建立的联系,进而陈述书法对傅雷精神生活的介入。其实,这句话并不完全真实,尤其是“并开始认真研究中国书法的源流变迁……此后写信、译稿一律用毛笔誊写”,显然忽略了傅雷青少年时代对中国传统书画的热爱,以及傅雷早年使用毛笔书写的习惯。

          1908年4月7日(农历三月初七),傅雷出生于上海市南汇县周浦镇渔潭乡西傅家宅(现南汇区航头镇王楼村五组傅家宅)。家族中长者以其出生时哭声震天,故取名“怒安”(源自《孟子》“文王以怒而安天下之民”)。

          傅雷七岁正式开蒙。因为出生于耕读人家,自然把教育看得十分重要。虽然1915年的中国已进入中华民国时代,伴随着晚清“洋务运动”的惯性,为数不少的知识精英开始在北京、上海等文化中心城市开展或轻或重的“新文化运动”;但在乡村,一如既往地沿袭着千百年的文化传统。傅雷与中国文化的首次见面,依旧是毛笔、砚台,依旧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依旧是唐诗、宋词。在斗南公(傅鹤亭,老贡生)的指导下,傅雷临写晋唐楷书,不日窥见门径。1927年12月,傅雷在上海黄浦江码头登上法国邮船“昂达雷·力篷”号,前往法国求学。这时候的傅雷,较全面地掌握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基础知识,练成了一手清雅、简淡的行楷书。凭着这种文化实力,他在巴黎才没有迷失方向。

          1961年4月,傅雷在致香港演员萧芳芳的一通手札里谈起了书法:

          旧存此帖,寄芳芳贤侄女作临池用。初可任择性之所近之一种,日写数行,不必描头画角,但求得神气,有那么一点儿帖上的意思就好。临帖不过是得一规模,非作(做)古人奴隶。一种临至半年八个月后,可再换一种。

          字宁拙毋巧、宁厚毋薄,保持天真与本色。切忌搔首弄姿,故意取媚。

          画平竖直是基本原则。

          这通手札是傅雷学习书法的经验之谈,同时也准确地概括出了中国书学的核心思想。第一,临帖求神似,得一规模足矣,不必做古人的奴隶。第二,字宁拙毋巧、宁厚毋薄,保持天真与本色;切忌搔首弄姿,故意取媚。傅雷无疑受到了傅山的影响。傅山的“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支离毋轻滑,宁真率毋安排”的阐述,揭示了中国书法的美学观。作为学贯中西的翻译家、艺术评论家,傅雷完全支持傅山的艺术观点,将此看成艺术坐标,并告诫晚辈领悟恪守。

         傅雷致萧芳芳的这件手札清纯、雅致,线条遒劲,结构松活,于法度中可见自如、散淡。这是傅雷随意写成的,没有完全遵守传统手札的平阙形制,仅是为了告诉萧芳芳“保持天真与本色。切忌搔首弄姿,故意取媚”的写字规则。

         其实,这也是做人的规则。1961年的傅雷已被打成“右派”,属于社会中的“另类”。但他并没有降低自己的道德要求,依旧读书、译书,依旧给远在异国他乡的儿子傅聪写长长的家书,告诉他做人的道理、学习的目的,只是写信的工具改变了,从开始的毛笔变成了钢笔。

        傅雷是习惯用毛笔写信的,这是中国文人的风雅。

        1933年,已在法国完成学业的傅雷正在上海美专教美术史。该年的12月1日,他写给时任上海中华书局编辑所所长舒新城的书札,即是以毛笔书就。此后,他的多数信函基本沿袭着传统手札的形式,以毛笔书写,起首、正文、结尾,修辞、遣句,表意、抒情,不越古人藩篱,博雅圆融,洞达空灵,洋溢着中国文人的精神风尚与诗意才情。十年以后,傅雷开始与黄宾虹通信。他在十年时间里写给黄宾虹的117通手札,不仅是傅雷书法作品的集大成,更是傅雷人格、思想、才干、修养的具体体现。

        中国书法史中的经典作品,如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寒切帖》《姨母帖》《十七帖》、陆机的《平复帖》、颜真卿的《争座位》《祭侄稿》、杨凝式的《韭花帖》《夏热帖》等,都是作者的尺牍,并不是以艺术创作的自觉心态所实现和完成的书法作品。北宋《淳化阁帖》中魏晋南北朝书家的作品,几乎全是各类尺牍。

       傅雷熟知中国艺术史。他深知,对世界艺术的解读不能脱离中国书法。即使写《世界美术二十讲》,他也是用毛笔书就。显然,傅雷对书法的尊重是出于一种文化自觉。正如同他留给我们的尺牍,本无意做书法家,却在自己的文化生活中承续了书法的正脉。

         由于具有丰厚的传统文化修养和高度的文化自信,傅雷写尺牍的确动了“心机”。他于1943年至1952年写给黄宾虹的尺牍,笔丰墨润,格调高迈,既考虑到受书人的文化素养,也时刻注意到自己的文化形象。这些尺牍字迹清朗,语言古雅,说理时逻辑谨严,叙事时前后贯通,不著废字,不煽滥情。那一年傅雷年仅35岁,“傅译”还没有成为一个国家的文化事实,叫傅雷的年轻人仅以《中国画论之美学检讨》《观画答客问》《论张爱玲小说》等一系列艺术评论文章在上海崭露头角。但,傅雷的气势已锐不可当。

         一个无可争议的文化精英,对自己的尺牍更加重视了。《傅雷家书》是傅雷致黄宾虹尺牍以后所写的又一批尺牍作品,也是傅雷尺牍书法中的经典之作。1954年1月18日,傅雷给傅聪写了第一通手札,毛笔,竖写,语言烦琐,情感细腻,承接着傅雷尺牍的传统。此后,傅雷写给傅聪的所有尺牍,均亲自编上号码。

         傅雷的这些尺牍基于现实目的和理意表述,没有刻意追求未来意义,极大地拓展了表现空间。这一点,在他致黄宾虹的尺牍中体现得尤其充分。1935年傅雷与黄宾虹定交于刘海粟家。此后,人画俱老的黄宾虹成为青年才俊傅雷的偶像,傅雷也成为黄宾虹心目中识画懂画的知己。

傅雷致黄宾虹手札之一

             自1943年起,傅雷与黄宾虹开始书信往来。傅雷是年35岁,比黄宾虹小45岁,几乎有两代人之差。傅雷游学法国,治西洋美术史,对中西艺术的短长有真知灼见。他坚决反对以西洋画的画法来改良中国画;同样,对中国画的陋习也不宽宥。

             傅雷与黄宾虹的尺牍内容大致如下:第一,坦陈自己对黄宾虹的敬仰;第二,筹办黄宾虹画展前后的行政事务;第三,经纪黄宾虹书画的账目往来;第四,探讨中国书画艺术,包括对当时个别书画家的批评。

傅雷致黄宾虹手札之二

         傅雷书法胎息魏晋,“二王”意趣浓郁,萧散、稳健、精致、隽永,具有较高的审美价值。傅雷准确领悟了以“二王”书法为代表的帖学的艺术核心,掌握了中国传统尺牍书写的技术要领和艺术特点。傅雷写给黄宾虹的尺牍严格遵守传统尺牍的平阙形制。另外,傅雷惯于使用侧书,行文涉及自己,必以小字写于右侧,以示谦逊。平阙形制,首先是强调等级、长幼尊卑。

         傅雷恪守传统尺牍的道德规范和技术要领,张弛有度、笔力轻缓、情绪起伏中,准确传达着自己的诉求、识见,留给我们一通又一通古意盎然、简远飘逸、旷达超脱、理轻意重的尺牍作品。

         近代书法家李瑞清说:“学书尤贵多读书,读书多则下笔自雅。故自古来学问家虽不善书而其书有书卷气。故书以气味为第一,不然但成乎技,不足贵矣。”当代书法理论家楚默也说:“书卷气是文士以其识见、学养寄寓于书的结果,因而书卷气与创作主体便有了紧密的关系,‘书如其人’也便有了流行的温床。”

         傅雷尺牍,技道一体。技巧娴熟的小行草书和文辞优雅、意新语俊的行文,统一了傅雷的人格与思想、理性与感觉、学养与技巧,形成了傅雷尺牍不可复制的个性特征和清刚雅正的文化意义,让我们感受到尺牍的完整与博大。

         当代书法乐见尺牍的简净与超迈,纷纷效仿。但遗憾的是,往往把尺牍的书法意义停留在尺牍外在的神采,从而忽略了尺牍内在的文化精神,粗语浅意,难见尺牍的感情与思考、凝重与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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