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选这个话题呢？因为这是最近两个月来国际上紧张程度最高的一件事情，西方媒体不断渲染说俄罗斯正在俄乌边界集结军队，准备攻打乌克兰，给人感觉战争迫在眉睫。美国总统拜登12月份还专门与普京总统进行了一场视频会议，美国扬言如果俄罗斯进攻乌克兰将对俄进行前所未有的经济制裁。说实在话，在近三十年里，这种阵仗还是非常罕见的。所以很多人都在关心，俄乌之间会不会真的爆发战争？真打起来会怎么样？

但是我这里要告诉你，在俄乌局势中，“打不打”只是一个表面问题，真正深层次的、真正关键的是俄、美、欧三家地缘战略博弈。这种博弈的深度和复杂程度都是教科书级别的。另外我还要告诉你的是，这次俄乌局势可以看成是整个欧亚大陆西端地缘战略博弈的标准版，或者说是浓缩版，各方基本考虑、基本态势、主要套路，都在这里了。所以能看清这次的俄乌局势，那欧亚大陆西端至少10年内的基本趋势也能看得清楚。这也是俄乌局势这个话题真正的价值所在。

好，接下来我们就通过一些智库报告来深入这个话题。首先我们来理一下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是今天的第一个问题：

一、俄乌矛盾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很多人在刚接触这个问题的时候都感觉到很困惑：俄罗斯和乌克兰原来不都属于同一个国家——苏联吗？而且俄乌两个国家在语言、文化、种族这方面都非常接近，那今天怎么会变得关系这么紧张、这么大矛盾？我这里尽量简单地讲一下。

俄罗斯和乌克兰在过去几百年的时间里恩恩怨怨不少。我们的时间线就从乌克兰独立开始，记住两个要点：

第一，乌克兰作为独立国家的历史只有三十年，此前几百年都被俄罗斯控制；第二，乌克兰独立以后，与俄罗斯的关系一直不顺。

这里还有第三个地理上的要点：那就是乌克兰这个国家被一条大河（第聂伯河）切割成两部分：东部以俄罗斯族为主体，与俄罗斯更亲近，西部以乌克兰族为主体，更强调和欧洲的渊源，所以独立后的乌克兰政府经常在亲俄和反俄之间摇摆。

你听到这里就知道，这种情况时间长了肯定会出事。

果然，2014年乌克兰爆发危机。当时乌克兰国内的亲西方势力在西方支持下控制了政府，乌克兰倒向西方。但是俄罗斯的反制也很迅速，一方面拿回克里米亚半岛，另一方面支持乌克兰东部（我刚才说过那里是俄罗斯族为主体）自治。这个事情当时闹得非常大，最后怎么解决的呢？

俄乌双方最后达成协定，就是国际新闻上经常出现的那个“明斯克协定”，规定乌克兰东部自治，俄乌关系暂时缓和。

这里我们就要说一下俄乌双方的考虑：俄罗斯在这个事情上的真正目标不是乌克兰，而是美国领导的北约。北约不断东扩，挤压俄罗斯的战略空间，现在又要把乌克兰这个原苏联第二大加盟共和国纳入西方，这是俄罗斯绝对不能接受的。在俄罗斯看来，如果乌克兰政府真的被西方拉过去了，那对不起西部可以过去，东部不行，必须自治，确保俄罗斯和西方之间有一个战略缓冲区。

但你要从乌克兰的角度来说，这就很难受了。东部地区成了“国中之国”，更关键的是这“国中之国”还是乌克兰工业和经济最发达的地方。所以明斯克协定对于乌克兰来说，是主权和经济双重损失，它当然不甘心。到2021年，乌克兰摆明了不愿遵守明斯克协定，俄罗斯当然给予强硬回应，这就是今天俄乌紧张局面的由来。

好，讲完了事情的由来，我们就要看看事情的下一步趋势。那就是第二个问题：

二、俄乌会不会真的爆发战争？

近两个月来，西方媒体一直跟踪报道俄军在俄乌边界的集结情况，按它们的说法，俄乌之间很可能真的爆发战争，而且时间点都给出来了：2022年1月底2月初。

但是我告诉你，智库的看法和媒体不太一样，实际上多数智库并不认为俄罗斯会真动手。为什么呢？我们知道肯定不是因为俄军实力不够，因为和乌克兰军队相比，俄军在装备、训练和指挥等方面的优势都十分明显。现在国内外很多军事爱好者都在分析俄乌在陆军和空军方面的差距，但是这种分析可能还是视野窄了。

我这里有一篇英国皇家三军研究所（RUSI）12月14日出台的报告，叫《俄黑海舰队将如何改变在乌克兰的力量对比》。这篇报告就提醒，西方不要把注意力都放在俄军集结的十多万地面部队上，还要关注海上方向。海上方向是什么？就是俄罗斯的黑海舰队。

报告说黑海舰队曾经是俄罗斯海军几大舰队中最弱的一支，但2014年乌克兰危机以后俄罗斯明显加大了对这支舰队的投入，新增4艘护卫舰和6艘改进型基洛级潜艇，基本都能发射“口径”（Kalibr）巡航导弹，这种巡航导弹射程1000多公里，可对内陆目标进行精确打击。

所以报告的结论是，俄罗斯的黑海舰队已经有能力在对乌克兰的作战中发挥重要作用，作战方式主要有三种：

一是用巡航导弹对乌克兰陆地上的目标进行精确火力打击；二是在乌克兰南部突然进行小规模的两栖登陆；三是摧毁乌克兰的海军。

这篇报告对一些专业点分析得比较详细，要是你对军事感兴趣可以看一眼。

所以你看，俄罗斯在军事上的优势其实比很多人预料的还明显，如果真的开战它一定是战场上胜利的一方。那它是因为担心西方（主要是美国）干预吗？当然也不是。

美国智库兰德公司11月18日发布一份报告《美国该如何回应俄罗斯在乌克兰问题上的最新举动》。这篇报告很有意思，看上去是提建议，但实际上是把美国在乌克兰问题上的底牌都交代出来了。它怎么说的呢？核心三句话：

首先，在乌克兰问题上，拜登政府应该接受一个令人不满意的现实，即如果普京决心采取行动，美国无法阻止。你看这句话就说得很直白了。

第二句话也很直白：在乌克兰问题上，俄罗斯准备比美国和欧洲付出更大的代价，所以不要怀疑俄罗斯的决心。

那怎么办呢？第三句话，既是建议又是结论，那就是美国应该重点做乌克兰的工作。

报告说，拜登政府不应该只关注向俄罗斯施压，还应该推动乌克兰履行明斯克协议。报告还直截了当地批评说，自六年前该协议达成以来，乌克兰基本没有表现出这样做的意愿。（这事我们前面也说过，乌克兰对明斯克协定一直不甘心）而为了避免战争，说服乌克兰迈出第一步可能是美国最大的希望。

所以你看，这个结论实际上就是说美国不会全力干预，更不会军事介入。实际上你如果仔细看12月7日拜登和普京视频会晤以后美国高官的表态，会发现的美国的政策和这篇报告讲的基本吻合，那美国要干预的话只会经济制裁，不会军事介入。所以，这就是美国的底牌。

那这种情况下，为什么多数智库还是认为俄罗斯不会真的动手呢？我这里有一篇俄罗斯国际事务理事会11月底发布的报告，题目是《俄乌战争是未来基本前景吗？》。这家俄罗斯智库我以前介绍过，和俄罗斯外交部的关系非常深，现在当智库总裁的伊戈尔·伊万诺夫当年就是俄罗斯的外交部长。所以这篇报告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俄罗斯政府的考虑。

报告一开头就说，西方媒体正高度关注俄军在西南方向（也就是俄乌边界地区）的集结，关于俄军准备对乌克兰开战的传言也迅速扩散，但说战争是未来基本前景为时过早。

为什么呢？报告认为，关键在于乌克兰不是一个小国，和2008年俄罗斯打的格鲁吉亚完全不一样。那乌克兰面积到底多大呢？我这里插一句，如果不算被俄罗斯拿回去的克里米亚，乌克兰的面积大约57万平方公里，差不多相当于我们三个半河南省，所以确实不能算小。面积大会造成两个结果：

第一，这场战争不太可能实现快速和平。俄军打赢乌克兰军队很容易，但要长驱直入并且实现快速的和平不容易。

第二，俄罗斯外交上会比较孤立。为什么？因为俄罗斯真要和乌克兰打一场战争的话规模就不可能小，在这种情况下俄军必须采取攻势行动，战争一开始就攻入乌克兰境内作战。那这样一来俄罗斯在国际上会显得很被动，甚至会孤立。

最后，报告还提到一个很重要的理由，那就是国内支持率问题。首先是俄罗斯国内会不会支持？报告的观点是，一场和乌克兰的战争和2014年收回克里米亚不一样，很难得到国内普遍支持。第二，乌克兰东部人（也就是俄罗斯族为主体的那部分）会不会支持？报告认为那部分人虽然亲俄，但是过去30年里乌克兰还是发展出了自己的身份认同，所以如果战争真的爆发，乌克兰东部人对俄罗斯不一定会多么支持。说到这里报告还补了一句：过去6年的冲突已经损耗了乌克兰东部人对俄罗斯的忠诚度。

所以报告的结论是：这场战争充满了对经济、政治稳定和俄罗斯外交政策的重大风险。它无法解决关键的安全问题，同时又会产生许多新的安全问题。所以从收益－成本的评估来说，双方都对真正的战争不感兴趣。应该说，这篇报告对我们理解俄罗斯的政策是有帮助的。

好，既然俄罗斯也不真心想打仗、美国也不真心想干涉，那它们到底是忙什么呢？这里我们就回到这节课一开始说的，所谓“打不打”或者说军事较量只是这次俄乌局势中的一个表面问题，真正深层次的是一场复杂的地缘政治较量。好，我们来看第三部分内容：

三、为什么说俄乌局势背后是一场复杂的地缘战略博弈？

我们前面已经说了，俄罗斯与乌克兰之所以搞得这么紧张，问题的核心并不是乌克兰政府是不是遵守明斯克协议，是不是要夺回乌克兰东部，而是北约会不会最终把乌克兰吸收进去。俄罗斯这次表现得那么强硬，真正的目标就是要把北约东扩阻挡在乌克兰之外。这也是过去二十年欧洲地缘战略博弈的核心内容。

那为什么说这次是一场“复杂”的地缘战略博弈呢？或者换句话说，这次博弈到底复杂在哪里？

首先是参加的角色复杂。地缘战略博弈的主角就不包括乌克兰了，而是俄、美、欧三家，而且我还要告诉你，欧盟那一方虽然以法德为领头，但在这个问题上内部不统一，像原来属于苏联集团的那些中东欧国家就和法德态度很不一样，比较复杂。这个你了解就行了，不用细说。

第二，这次动用的手段复杂。俄乌紧张局势表面上看好像就是双方调动军队，实际上各方运用的力量和手段要广泛得多，比较明显的就是能源手段的运用。

我这里有一篇美国布鲁金斯学会11月22日发布的报告，篇幅不大，题目叫《普京会失算吗？》。这里就提到，欧洲天然气供应正在经历一场危机。报告说这场危机客观而言并不是俄罗斯造成的，但是俄罗斯正在充分利用这场危机来实现自己在“北溪二号”和乌克兰的地缘政治目标。

讲到这里我们就不得不说一下一直在风口浪尖上的“北溪二号”输气管线。大家都知道，俄罗斯是欧盟天然气的最大来源，占进口总量的45%以上。俄罗斯向欧盟输气主要通过两条线：南部管线（要经过乌克兰）和中部管线（要经过白俄罗斯、波兰）。

但这条“北溪二号”管线不一样，它不经过任何其它国家，是直通欧盟的心脏——德国。如果这条管线通了，那么德俄两国肯定都是受益方，但是乌克兰就一点发言权都没有了，而且俄罗斯可以随时对它“断气”而不会影响对德国这些欧盟国家的供应。所以美国这些西方国家认为，“北溪二号”将进一步增加俄罗斯对乌克兰的优势。

了解了这个逻辑，你就能理解布鲁金斯学会这篇报告的说法了。报告说，过去两个月内欧洲天然气需求上升但产量减少，导致天然气价格猛涨，库存也不足。这里我补充几个具体数据：12月欧盟天然气价格的最高点比年初的时候涨了8倍，后来虽有回落，但仍然比年初涨了4倍多，德国的天然气储备已经降到60%，历史最低位，而且2月底可能见底。

报告说，俄罗斯这个时候本来可以向欧盟大量输气，这样既可以缓解欧洲的天然气紧张，又可以赚到大量利润（因为这时价格高），但它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以此要求欧洲方面开始“北溪二号”的运营，这就是用天然气来为地缘政治目标服务，进一步提高俄罗斯在乌克兰问题上的发言权。

这篇报告的意图当然是在指责俄罗斯，但它没有交代一个重要事实：“北溪二号”是德俄两国协议搞的，但德国新上台的外长贝尔伯克却在11月宣布中止项目运行（此人就是那个对我们中国很强硬的德国绿党领导人），这相当于推翻了原来默克尔政府和俄罗斯之间的契约，所以俄罗斯限制天然气输送一定程度上是被这事挑起来的，是俄罗斯和德国新政府中强硬派之间的一场较量。

所以你看，乌克兰的事情与俄欧能源关系实际上是紧密交织在一起的，整个局面当然更加复杂。

第三，说这场战略博弈“复杂”还因为这次较量出现了微妙的“对家转换”。可以说，看清了这点，才算真正看清了这次战略博弈。那这“对家”转换是怎么回事呢？说白了，俄乌局势中一开始是俄罗斯与法德两国“打对家”。

我这里有一篇英国智库皇家国际事务研究所（Chatham House）11月30日发布的报告，题目是《法德对俄罗斯政策路径》，差不多40页。这篇报告就详细介绍了2014年乌克兰危机之后，法德怎么开始和俄罗斯“打对家”的。

报告说，当年俄罗斯拿回克里米亚以后，美国马上推动整个西方世界对俄实施制裁。不过，法德两国有自己的考虑，没有完全跟着美国跑。时任法国总统奥朗德一方面参加制裁俄罗斯，另一方面又邀请俄、乌两国总统参加二战诺曼底登陆70周年纪念，这就相当于为大家凑了一个“局”。然后就在诺曼底这个地方，奥朗德和默克尔一起推动俄乌两国对话，后来的明斯克协定实际上是在法德两国的推动下签订的。

这个法德俄乌四国组成的谈判模式就是西方媒体所说的诺曼底模式，而真正和俄罗斯“打对家”的实际就是法德两国。

这里报告还提供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信息，说乌克兰对这个模式并不满意，一直想让美国参加进来，实际上就觉得法德两国份量不够，压不住俄罗斯。只是由于美国不愿意，所以乌克兰才勉强接受这个诺曼底模式。这里问题也来了，如果乌克兰觉得法德份量不够的话，那俄罗斯是不是有同样的感觉呢？回答是肯定的。

我们前面已经说过了，俄乌局势背后的核心问题是什么？是北约东扩，是乌克兰会不会加入北约的问题，这个问题法德说了不算，最后发言权是在美国那里。所以从俄罗斯的角度来说，如果它的目标只是保持乌克兰国内东西分治的现状，那和法德“打对家”可以继续，但如果俄罗斯一旦决定要解决根本性问题，也就是北约东扩的话，那法德两国肯定就不够格了。

这时候就出现了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你可能还记得，2021年11月下旬新闻报道过，俄罗斯外交部公开了俄外长拉夫罗夫给法国和德国外长的信件，以此说明俄罗斯对诺曼底模式会谈的真实立场。这件事当时在网络上引起了热议，很多人都觉得俄罗斯这招真厉害，一下子就澄清了事实，还有人关注点是在“辱法”上，说法国先被澳大利亚总理公开通信“打脸”，又被俄罗斯公开通信“打脸”。

但是你要知道，公开外交信件在外交这个行当里面是很不寻常的。俄罗斯采用这样的非常手段，如果只是为了“澄清事实”或者反驳“污蔑”的话，那可能你小看这个国家了：俄罗斯在国际舞台上作为一个重量级选手已经持续了近三百年，它对外交的理解非常之深，绝对不会为了寻常目的而做非常之事。那俄罗斯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呢？

德国对外关系理事会（DGAP）在12月7日发布了一份报告，题目是《俄罗斯在乌克兰边境的军事集结：德国新政府面临的挑战》，很清楚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它说，俄罗斯认为乌克兰的形势正在起变化，所以它的目标也变了，现在要把总体目标也就是阻止北约向乌克兰扩张提上日程，近期目标则是取得美国的承诺，保证不会扩大北约，并停止向乌克兰提供武器。

那俄罗斯外交部公布和法德外交信件是怎么回事呢？报告认为，这件事是一个明确的信号，意味着俄罗斯不想再要之前的“诺曼底模式”，换句话说，俄罗斯通过这个非常举动明确表示法德不够格，要换“对家”了。换谁呢？当然是换成美国，俄罗斯认为现在只有和美国谈判才有意义。俄罗斯在乌克兰边境集结军队的目的，也是要逼美国成为俄罗斯的“对家”。实际上，普京和拜登12月份的线上会晤也就表明，现在俄乌局势背后的地缘政治较量中，俄罗斯真正的“对家”已经从法德变成了美国。所以你看，这次的地缘战略博弈中还包含了一场中途“换对家”的“剧中剧”，这种博弈的复杂程度可以说是教科书级别的。

好，既然“对家”换了，那较量的最终落点肯定也要变化。我们可以看到，俄罗斯确实正在全力迫使美国解决俄乌局势背后的根子问题——北约东扩。但是，这个根子问题这次能不能解决呢？我们看一下本次课的最后一部分内容。

四、俄罗斯能从根子上阻止北约东扩吗？

大约就在两周之前，12月21日，俄罗斯再次加大力度。普京总统公开表示，要和西方签署具有法律约束力的保证条约，停止北约继续东扩；如果西方坚持把北约扩到乌克兰，那俄罗斯将被迫采取军事对抗措施。

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把自己的最后底牌扔到桌面上，逼对手谈问题的最终解决办法。所以不少媒体也把这番话解读成俄罗斯对西方的“最后通牒”，这种解读当然不准确，但俄罗斯这次确实把手里的牌几乎都押了上去，它所要求的这个条约实际上是要从根本上把俄罗斯和美国西方之间的地缘政治对抗打上结，说“一劳永逸”有点夸张，但至少要管10年。

现在的问题是，美国或者北约会签这样一个条约吗？

就在普京总统向美国发出这个信号的第二天，美国智库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莫斯科中心就发布了一篇报告，题目就叫《俄罗斯与北约能否达成协议？》。这篇报告说了两个要点：

第一，俄罗斯要求的那种正式的条约很难实现。为什么呢？报告说，美国要签这种有法律约束力的条约可不光是总统点头就行，还需要国会参议院批准。现在美国参议院是由共和党控制的，连拜登自己力推的法案都很难通过，所以即使美国政府同意和俄罗斯签订条约，参议院这一关也过不了。这是美国这一边的情况，北约这一边呢？报告说北约如果签订正式条约需要所有成员国的批准，而且必须是全体一致，有一个不同意都会有影响，那这种情况下和俄罗斯矛盾很深的中东欧国家会怎么办就很不好说了。所以报告认为，俄罗斯要求的那种正式条约基本不可能实现。

第二，北约停止东扩这个问题应该谈、可以谈。用报告的话来说，虽然不可能和俄罗斯签订正式条约，但是不可否认，北约停止扩张这个议题本身是有价值的。这里报告还透露一个信息，那就是在美国政府内部，有关专家已经讨论了这种可能性，现在应该在北约内部讨论，同时也要和俄罗斯谈。

那这样一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报告认为，结果可能是北约给出一种政治承诺，没有法律约束力，但还是非常正式。按它的说法，2022年北约又要召开峰会，到时可以通过峰会宣言的形式，也可以通过战略文件的形式宣布北约不再东扩。而俄罗斯很可能会退而求其次，最后接受这样的结果。

应该说，这篇报告对于俄罗斯与西方之间的战略博弈看得很透彻，它所设想的结果最后变成现实的可能性也不小。但是，这样的结果是不是意味着俄乌局势背后的根子问题得到解决了呢？

肯定不是。因为这种承诺根本靠不住。

按俄罗斯的说法，北约苏联解体前后就曾经承诺过不东扩，结果还是不断东扩，此其一；其二，北约如果真的承诺不东扩，那就相当于废掉了2008年吸收乌克兰加入北约的承诺。你想，如果一个承诺是以废除上一个承诺为前提的，那这种承诺的可靠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所以美国或北约即使愿意做出承诺，对俄乌局势来说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暂停键。

说到这里，我们可以总结一下了。这次俄乌局势无论表面上看上去如何，实质上就是西方与俄罗斯之间的一场漫长的地缘战略博弈。另外，这次俄乌局势无论多么紧张，多么戏剧性，最后的结果都不会是问题的解决，而是问题以新的一种形式重新开始——洗牌、再发牌，这场牌局还会延续，谁也别想轻易下桌。我们看清了这一点，也就看清了未来至少十年内欧亚大陆西端的地缘政治走势。

总结

1.俄罗斯威胁要攻打乌克兰，意在逼迫美国作出承诺，禁止北约吸收乌克兰，以此为俄罗斯与西方之间保留一个战略上的缓冲区。

2.俄罗斯在军事上明显强于乌克兰，但是如果两国爆发战争会对经济、政治稳定和俄罗斯的外交政策带来重大风险，所以俄罗斯并不想真的发动战争。

3.俄乌局势的背后是，一场西方与俄罗斯之间长期的地缘战略博弈。即使北约承诺不东扩，但也只是将眼前的问题暂时搁置，俄罗斯并不能从根子上阻止北约的东扩。

报告链接：

英国皇家三军研究所：《俄黑海舰队将如何改变在乌克兰的力量对比》

美国兰德公司：《美国该如何回应俄罗斯在乌克兰问题上的最新举动》

俄罗斯国际事务理事会：《俄乌战争是未来基本前景吗？》

美国布鲁金斯学会：《普京会失算吗？》

英国皇家国际事务研究所：《法德对俄罗斯政策路径》

德国对外关系理事会：《俄罗斯在乌克兰边境的军事集结：德国新政府面临的挑战》

美国智库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莫斯科中心：《俄罗斯与北约能否达成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