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中医药大学 南昌330004）

摘要：养生是中医学的重要内容，旴江医家龚居中在其著作《福寿丹书·安养篇》中，专设保形、爱气、啬神三节对养生要点进行了整理与阐述。文章以形气神三位一体生命观为理论指导，从形、气、神3个角度对保形、爱气、啬神三节的养生内容进行了总结，对形、气、神的养生要点进行了探析。虽然龚居中对形、气、神的养生要点分节论述，但各节形、气、神的养生操作上却是融合在一起的，故养生最根本的要点在于形气神的三位一体，由此揭示龚居中养生思想的实质即人体形气神三者的统一。

关键词：福寿丹书；形气神；养生；生命观

龚居中，字应圆，号如虚子、寿世主人，江西金溪人，是旴江医家的杰出代表。其所著的《福寿丹书》是一本养生学专著[1]，特别是一福安养篇中的保形、爱气、啬神3节，龚居中根据前人精辟的阐述，对形、气、神的养生要点进行了周到的归纳与总结。

1 形气神三位一体生命观

章文春认为形气神三位一体生命观包括两层含义，“其一，人体正常生命是由形气神三个要素构成的；其二，人体形气神这三个要素是相互关联相互影响的一个整体”[2]。三位一体指形气神三要素之间彼此依存不可分割的统一整体，形是神、气的依附，气是生命活动的活跃内容，气失于升降出入则“神机化灭”“气立孤危”；神是生命活动的主宰，生命活动失去神的调控则“气乱精离”“形乃大伤”[3]。形于人体主要包括脏腑组织、形体官窍、四肢百骸等，以及分布于体内起滋润濡养作用的精微物质。气是人体生命之中的非实体物质，既充斥于脏腑组织等实体之中，也弥散于其周围。神指人的意识，包括思维、意识、感觉、情感等。理解形气神三位一体生命观可以捋顺龚居中养生思想的脉络，更好指导当代人的养生实践。

2 安养篇形气神的养生要点探析

在安养篇中，龚居中专设保形、爱气、啬神3节对形气神的养生要点进行了精细的论述。

2.1 形的养生——保形  龚居中将形的养生总结浓缩为保形，所谓保形，顾名思义即是保养形体。笔者认为“保形”的操作关键即为：以形为切入点，使神、气有所依附，凝神聚气，守住形体，达到形气神的三位一体从而起到优化形体及整个生命体的养生目的。正如《老子河上公注·能为》中所说：“人能抱一，使不离于身则长存……专守精气使不乱，则形体能应之而柔顺”。龚居中在此节中整理论述的形之养生要点，笔者总结为“节宣其宜适”“抑扬其通塞”两个方面。

2.1.1  节宣其宜适  龚居中在此节中引用道：“苟能节宣其宜适，抑扬其通塞者，可以增寿”。“节宣其宜适”，即日常生活起居要顺应自然规律，既要有所“节制”，使形不过劳而气不散漫，也要有所“宣发”，使形不过逸而气不壅闭，最终达到人和自然规律协调统一有序化的“宜适”状态。龚居中从形入手，在此节中整理论述了很多日常生活起居要注意的事项，可谓精到而细致，其主要有以下3个方面。

一是饮食养生。龚居中引用道：“饮酒吐逆……饱食大呼……皆损年寿”，又说：“一日之忌，暮无饱食；一月之忌，暮无大醉……夜饱损一日之寿，夜醉损一月之寿”。龚居中又引用道：“醉勿食热食。食毕摩腹，能除百病。热食伤骨，冷食伤肺，热无灼唇，冷无冰齿，食毕行步踌躇，则长生”。又“食勿大言大饱……贪美食令人泻痢”。可见饮食的养生要点，一为饮酒、饮食要适量，营养丰富的食物难于消化，会加重脾胃的负担，使人泻痢。饮食过量则有损年寿，且暮夜之时饮酒饱食有碍于人体气之收敛闭藏；二为食物温度要适宜，不可过热、过冷。三为摩腹、散步等活动有利于脾胃的运化，对养生大有裨益。

    二是房事养生。龚居中引用道：“上士别床，中士异被，服药百裹，不如独卧”，又说：“一节损一岁之寿”，可见龚居中等医家对房事节制的重

视。《外经微言·命根养生篇》中说：“精动，由于火动；火不动，则精安能摇乎？可见，精动由于心动也”。中士异被，仍然同床，虽未行房事，但难免心动。故言上士别床独卧胜似服药百裹。对于房事时间的要点，龚居中引用道：“夜半合阴阳，生子上寿，贤明。夜半后合会，生子中寿，聪明智慧。鸡鸣合会，生子下寿，克父母。”《素问·金匮真言论篇》中说：“合夜至鸡鸣，天之阴，阴中之阴也。鸡鸣至平旦，天之阴，阴中之阳也”。可见房事的时间选择会对后代身心状况产生影响，而其最佳时间为夜半子时。

    三是沐浴养生。沐指洗发，浴指洗身，沐浴泛指洗澡。龚居中引用道：“凡居家不欲数沐浴。若沐浴，须密室，不得大热，亦不得大冷，皆生百病”。接着又引用道：“冬浴不必汗出霡霖，沐浴后不得触风冷，新沐发讫，勿当风，勿湿萦髻，勿湿头卧，使人头风眩闷发秃面黑齿痛，耳聋头生白屑”。且：“饥忌浴，饱忌沐，浴讫，须进少许食饮乃出。夜沐发，不食即卧，令人心虚，饶汗多梦”。故沐浴养生要点，一为浴不可过于频繁，沐浴时须于密室内，以免受风寒之患，且沐浴水温要适宜；二为沐浴时不可汗出如雨，易使阳随汗泄，阴阳俱伤。沐浴后触风遇冷、洗头后当风、湿头裹发、湿头睡眠，易使风寒湿邪留滞于头部而生出头面部的疾病；三为沐浴后要稍进食物与水，以补充沐浴所散津气。

2.1.2  抑扬其通塞  “抑扬其通塞”，即通过气功导引、药食调养、针灸按摩等手段调节人体气机，使人体之气运行顺畅。龚居中在此节中引用了一段面部导引法，其曰：“清旦初，左右手摩交耳，从头上挽两耳，又引发，则面气通流如此者，令人头不白，耳不聋。又摩掌令热以摩面，从上向下，二七遍，去皯气，令人面有光。又令人胜风寒时气，寒热头痛，百病皆除”。早晨起床后，将两手摩擦搓热，捂住两耳并以两手梳头，可以让人头发不白，耳不聋。再次将两手摩擦搓热，由上到下而摩面，做十四次，可以去除脸上的黑气，让人脸部有光泽，还可以预防风寒时气感冒及寒热不调引起的头痛等众多疾病。此功法即是通过手部的形之导引来疏通面部气血，从而达到面部养生及预防疾病的功效。早晨醒后，人体阳气开始由内向外舒张，但脸部阳气尚未充盈，此时将两手搓热而梳头摩面，可以疏通头面部经络，加快头面部气血的运行流通，从而促进头面部的新陈代谢以营养其组织结构，起到头面部养生保健的作用。

2.2 气之养生——爱气  龚居中将气的养生总结浓缩整理为爱气，所谓爱气，顾名思义即是爱护人体之气。那么如何“爱气”？龚居中引用了《素问·四气调神大论篇》关于四季养生的内容，即春养生气、夏养长气、秋养收气、冬养藏气。并引用广惠子的话说：“一体之盈虚消息，皆通于天地，应于物类”。即人体之气与自然之气具有同一性，“爱气”即是将人体之气与自然之气形成协调统一的有序化。这个有序化的形成即是通过对人体之气的锻炼而使形气神三位一体，《道德经》称之为“载营魄抱一”，《老子河上公注·虚用》则说：“不如守德于中，育养精神，爱气希言”。龚居中在此节中整理论述的气之养生要点，笔者总结为“暮常护气，冬常护阳”“气贵顺贵舒”两个方面。

2.2.1  暮常护气，冬常护阳  龚居中引用道：“善摄生者，无犯日月之忌，无失岁时之和。一日之忌，暮无饱食；一月之忌，晦无大醉；一岁之忌，暮无远行；终身之忌，暮无燃烛行房。暮常护气也”。又引用道：“每八月一日巳后，即微火暖足，勿令下冷无生意，常欲使气在下，不欲泄于上。春冻未泮，衣欲下厚上薄，养阳收阴，继世长生。养阴收阳，祸则灭门。故云冬时天地气闭，血气伏藏，人不可作劳出汗，发泄阳气，有损于人也”。《素问·四气调神大论篇》中说：“冬三月，此谓闭藏……去寒就温，勿泄皮肤，使气亟夺，此冬气之应，养藏之道也，逆之则伤肾。春为痿厥，奉生者少”。《素问·金匮真言论篇》中说：“合夜至鸡鸣，天之阴，阴中之阴也”。可见，暮为一日之冬，冬为一年之暮，此时，是天地之气闭藏之时，对于人的养生，关键在于养藏，违反养藏之道则伤肾，人体之气就无力生发而影响人的生命力，即所谓“冬不藏精，春必病温”。暮而饱食则气壅，暮而大醉则神气散越，暮而远行则耗气，暮而燃烛行房则气散乱，这些暮时的行为都会影响人体之气的收敛闭藏，即“使气亟夺”，从而违反养藏之道；而八月之后，春季解冻之前，天地之气为收敛闭藏的状态，人体之气亦应收敛闭藏，不能作劳出汗，发泄阳气。穿着方面亦应下厚而上薄，下暖则阳气上升，气机调达，下凉则阳气不升，上之气亦无以下降，升降失常则阳气盗泄而不得养藏。故应暮常护气，冬常护阳，否则极易患四时伤寒感冒。于此之时，当“调气息，使寒热平和，即免患也”，即《黄帝内经》所言：“阴平阳秘，精神乃治”。

2.2.2  气贵顺贵舒  龚居中说道：“夫气贵顺，而不贵逆，顺时百脉畅利，逆时四体愆和……夫气舒而不贵郁，舒则周身畅利，郁则有脉愆和”。气贵顺不贵逆，言其升降；气贵舒而不贵郁，言其出入。《素问·六微旨大论篇》云：“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升降息则气立孤危……是以升降出入，无器不用”。此即言人体气之养生当顺应气升降出入的运行规律。而人的意识对气有统帅的作用，一方面，情绪的偏颇可加重疾病，正如龚居中所言：“若以火病，而复增一怒，则犹敝舰而横之波涛，鲜有不覆者乎”。又说：“而况忧思郁结，宁不滞其气乎？气既壅滞，则郁而为火，是益为烁金涸水之贻，人既病火，则身犹敝器矣”。另一方面，情绪的中和有利于养生，对此，龚居中说道：“须着意护持，心当浑然无物，庶可登之佳境”。故人神意的虚灵、情绪的中和有利于气升降出入正常的运行，而对意识的主动运用及护持可调节人体之气，使形气神三位一体而达到养生之目的。

2.3 神之养生——啬神 龚氏将神的养生总结浓缩整理为啬神，所谓啬神，顾名思义即是收敛神气。《道德经》云：“治人事天莫若啬”，《素问·四气调神大论篇》云：“精神内守，病安从来”。此即把神意活动与自身生命活动紧密结合，外不嗜欲躁动惑其心，内不情绪偏颇动其性。神为生命活动的主宰，神意活动的有序化对人的养生至关重要。龚居中在此节中整理论述的神之养生要点，笔者总结为“静神灭想”“性情中和”和“精神内守”3个方面。

2.3.1  静神灭想  在“爱气”一节中，龚居中引用道：“是以和之为始，治之为终，静神灭想，此养生之道也”。静神灭想，即保持精神情志处于淡泊宁静的状态。又引用道：“不以俗事累意，不临时俗之仪，淡然无为，神气自满，以此为不死之道，天下莫我知也”。如果为了追逐名利，患得患失，孜孜汲汲，唯名利是务，必然会损伤心神，影响身心健康。要保持健康，必须淡泊名利、疏远嗜欲、自我约束、限制欲望[4]。但需要注意的是，此中淡泊名利非是疏远社会、怠于工作，而是从整体上把握人生方向，不使自我身心沦为名利之奴隶，而失去神意对生命的主宰与调控；此约束限制，非是强迫勉强，而是保持自然，强迫约束、勉强限制则压抑郁滞，于身心更为有害。

2.3.2  性情中和  中和的性情即是人意识活动的自然状态，而人特定的精神意识活动可以引起人体之气的变化，即所谓的“志一而动气”。正如《素问·举痛论篇》所载：“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思则气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惊则气乱”。故能性情中和，可以保持人体之气的正常运行而不出现偏颇，利于人的养生。对此，龚居中引用道：“善摄生者，常少思，少念，少欲，少事，少语，少笑，少愁，少乐，少喜，少怒、少好，少恶，行此十二少者，养性之都契也”。而这12种性情如果太过，都会引气人体生命形、气、神的病变，正如文中所说：“多思则神殆，多念则志散，多欲则志昏，多事则形劳，多语则气乏、多笑则脏伤，多愁则心慑，多乐则意溢，多喜则忘错昏乱，多怒则百脉不定，多好则专迷不理，多恶则憔悴无欢，此十二多不除，则营卫失度，血气妄行，丧生之本也”。因此，要从理论上认识到性情的偏颇对健康的危害，自觉陶冶自我性情，保持健康情绪，这是养生的第一要务。

2.3.3  精神内守 “精神内守”即收摄心神，使神意与自身生命活动紧密结合，这既是理论，也是方法。龚居中就引用了两个“精神内守”的锻炼方法，一为“黄帝内视法”，即“存想思念，令见五脏，如悬罄，五色了了分明，勿辍”。此即为“中医内证体察法”，古人称之为“反观内视”，即通过气功锻炼，使形气神三位一体，从而内视自己的五脏六腑、经络气血。形气神三位一体生命观认为，形态的任何部分都充斥着无形的气，“如悬罄”正是对内视五脏之形的性状描述，而“五色了了分明”则是五脏之气表现出的气象。二为“迎气”，即“于每旦初起，面向午，展两手膝上，心眼观气上如顶，下达涌泉”。每天早晨起床，面向南方，端身正坐，两手置于膝盖上，全身放松，意念导引着气从头顶百会贯到脚底涌泉。此即通过“以意引气”，用自然之气来优化身心，以养其身。

综上所述，通过对龚居中引用整理的形、气、神养生要点的探析，可以看出龚居中养生思想的实质即人体形气神的三位一体。虽然龚居中对形、气、神的养生要点分节论述，但对各节形、气、神的养生操作上却是融合在一起的，故养生最根本的要点在于形气神的三位一体。

参考文献

[1]明·龚居中.福寿丹书[M].北京：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2012

[2]章文春.基于形气神三位一体生命观的气功修炼理论研究[D].南京:南京中医药大学，2010

[3]章文春.形气神三位一体的生命观与中医导引[J].江西中医学院学报，2009，21(6)：4-6

[4]章文春.郭海英.中医养生康复学[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16.29

（本文刊于《中华中医药杂志》2019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