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13日16:12

距离我下班不到一个小时，邻居好友突然给我发来了语音通话，工作原因没有接听，打开手机后我发现她在发我语音前已经给我发了一条消息“你奶奶出事了”，当时心里沉了一下，但是又快速冷静下来，简单的对话中我了解到奶奶念佛回来，就在家门口下三轮车时突然倒地没有知觉。我没有多想觉得是血压升高的晕厥。好友告诉我，爸爸和二伯都已经赶到了，但是都很慌张不知道该怎么办，也第一时间拨打了120。我家是小县城的小镇地区，救护车到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那时我总觉得她只是病倒了我想赶紧到下班时间去医院看望奶奶，可能等我到的时候她已经醒来。总觉得有些担心我给我爸爸打了一个电话，不知道是冥冥中感觉到了什么还是害怕，拨通爸爸的电话时我忍不住地想落泪，拨通后我们两个人都很哽咽，电话那头是急救室的各种仪器声，爸爸告诉我奶奶在家附近的小医院抢救，救护车还没到，之后就挂了电话。

慌张不停地扩散，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突然想到妈妈，我赶紧给妈妈发了一条微信“奶奶去医院抢救了”，几乎是我发出去的同时我妈妈也给我来了电话“奶奶不行了你先回来吧”，这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妈妈在电话那头不停地叮嘱我，我却发不出声音。我边哭边去开车，这时我妈妈又来了一条微信“你奶奶还在抢救，没事的，你开车注意安全”。

2018年10月13日16:39

公司到家半个小时的车程，后半段路程我渐渐的平复下来，心里祈祷着等我到医院了一定要看到奶奶好好的。

赶到医院后救护车已经等在急诊部门口，爸爸在车边，走近才发现他已经哭得不成样子，我走过去抱着他问他奶奶在哪，附近的亲戚都已经来了一大半，我顺着人群走进了急救室，奶奶被大家围着，我只能看到她的半个身体。所有人都在呼唤她，我松了一口气，奶奶肯定是醒了。

“你们料理一下后事吧”

我的心还没完全松下来，医生的一句话又再一次使我一片空白。我慢慢地走近奶奶身边，看到她的面容之后我再也克制不住，她再也不会睁开眼睛，说一句话。我想和别人一样呼唤她，可是我发不出声音。

2018年10月13日17:00

我和妈妈留在医院结算抢救的费用和一些手续。奶奶被推车推回了家。办理完手续时医生叫住了我和妈妈，说要开一下死亡证明。医生办公室就在抢救室旁边，等待开证明的时候我呆呆地看了会抢救室，不久之前这里还是一片混乱，不知道还会有多少的悲伤发生在这里。

等我再回到家时，大伯大婶，二伯二婶，姑姑姑父都已经到了。这里整个葬礼也基本上要开始了。

第一晚

到家时，近亲们基本上都得到消息过来了，奶奶被安置在楼上平时住的房间的隔壁，也是我爸爸没分家之前住的那个房间。一个类似是入殓师角色的男人也到了，接下来就叫他师傅吧，他后来也是参与了整个流程的人，许多细节都是由他指点的。最开始由姑妈和几个媳妇拿着剪刀把奶奶的衣服剪开，擦拭一遍身体，给奶奶穿上寿衣的一部分，也是相当于内衬的部分。一件白色的衬衣，一天黑色的裤子还有袜子和寿鞋。接下来大人们叫我去打了一碗饭，师傅把饭递给了姑妈，让姑妈在奶奶嘴边装作是喂了三口饭。喂完饭师傅叫在场的人都在床边跪下，把一个白灯笼插在奶奶手中，开始烧起了一些纸元宝直到把灯笼也全部烧完。我想应该是寓意给奶奶去的路上点盏明灯。房间里一片痛哭。

整理完遗容后，楼下的灵堂也简单布置好了，一般是架起一根竹竿，竹竿上搭上两块白布，白布的内侧是用木板搭建的一张小床，爸爸们几兄弟一起小心地把奶奶从楼上抬到了楼下灵堂的木床上，这时奶奶的脸上已经盖上了白布。

奶奶安置在灵堂后，外面的忙碌还在持续，我坐在奶奶身边，全身无力，爸爸一直在吩咐我做一些事情，这时候我意识到，在奶奶走的这个时候，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也要像他们一样在巨大的悲伤下料理事情。

师傅再次过来了，拿着寿被给奶奶盖上，还用许多棉花固定了手和腿，让奶奶尽量躺的平整。脚下点上了莲花灯，头下面放了一个小盆里面是梳子和剪刀。

这时灵堂外围也布置得差不多了，匆匆忙忙找来的照片被放在白布正中间，照片正对的是家里已经很有年头的小方桌，我们这里称之为八仙桌。桌上放着一些糕点和蔬菜，并点上了两根蜡烛和一炷香。桌角边放了一个铝盆，师傅吩咐晚上的每个双数整点要烧元宝并放小鞭炮。到这里第一晚师傅的事情已经基本上结束了。

等我回过神来，外面已经准备好了一桌饭菜，因为奶奶出事正好是做饭的时间，大家都还饿着肚子，准备的饭菜也是各户人家都拿了一些来，我知道这时候很多人都是难以下咽的。大家吃饭时我一直守在奶奶旁边，呆呆的望着她露出来的小半只手。此时的我还没有接受她离开的事实，我觉得她只是沉睡了，马上就会醒了。

吃完饭收拾完，大家相继穿上了孝衣，一起围坐在灵堂。这时人已经不那么多了，大家一起聊着今天的种种细节，追忆着逝者的种种往事。

写不下去了，会再更新后面的流程。

今天是2019年11月12日，已经过去了一年了。很多细节我已经不是那么清晰了，只记得那是深秋初冬的过度，灵堂设了3天3夜，我就守了3天3夜，最后那一晚实在是冷的不行，回家扯了一根小毯子，还是守着奶奶。说困吗累吗，其实很困很累。感觉是一种自责一种内疚，自责长大之后明明几步之遥却很少去主动看奶奶，自责自己有时候休息在家奶奶大清早在楼下喊我们我却装睡不想回应。自责最后一次奶奶来找我，想一起去街上买东西，我却撒谎要加班，其实在家追剧睡觉。

自责，我明明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贴心的小棉袄了，她却依然觉得我能取暖。

天亮之后姑姑抱着遗像，打着黑伞。爸爸伯伯们抬着棺材，殡仪馆的车已经等着我们。这是最后一次走着一条路了。

等我到殡仪馆的时候，遗体已经被安置在告别室里，所有人手拉手围着奶奶转圈，做最后的告别，见最后一面。她很安详。仪式比我想象中的简短，以至于我还没有任何准备，已经被人带出了告别室，那一刻我才知道什么是永别了，没有预兆，无能为力。

走出告别室的那段走廊，身边已经只有搀扶我的妹妹一个人，我却感觉耳边充斥着各种悲恸的哭声，我想回头，却怎么都扭不回头，双腿麻木地往前拖着。眼睛也看不清，不知道是什么在支配自己的身体。

一直到取回骨灰回到家，我都没能再叫一声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