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如今发现的最早的镇海口、甬江和三江口测绘地图。制于1756年。

　　 域外传来的高清晰老照片可辨出“宁郡卫安勇”字样。由此揭示了以前不曾关注的一段历史：晚清宁绍台道节制的这个地方武装部队，是中国近代军警的雏形。

　　（照片由水银提供）

　　坦率地说，甬学的概念，来自“徽学”的启发，或者说它是一门比照“徽学”概念的内涵与外延而产生的、亦以地方文化为研究对象的学科，无非是把“地方”由徽州改为宁波而已。

　　如今，徽学被学界誉为中国地域文化的三大显学（敦煌学、藏学、徽学）之一。

　　“敦煌学”，原本主要是研究藏经洞出土的写本文献，以后逐渐扩大到石窟、壁画、汉简乃至周边地域出土的古代文献和遗存的古代文物，目前则是研究、发掘、整理和保护中国敦煌地区文物、文献的综合性学科。

　　“藏学”，是研究中国藏族历史、宗教、文化、经济、政治、社会等各个领域的综合性学科。

　　这么看来，真正以地域文化为研究对象的，是藏学与徽学。徽州与西藏是差异明显的文化区域，所以比照藏学，徽学自然有存在的理由。既然“徽”（州）能成“学”，那么亦以地方历史文化为对象的研究过程与结果，不妨也可以概括为“X学”，如“甬学”“镐学”“淮学”“苏学”“沪学”“穗学”“闽学”，等等。

　　我觉得可以把当前如火如荼的地方文史研究，视为一种学术竞争的过程，它们当中谁可以升格为一门学科，只要其文献发掘和积累、研究领域与方法、时空跨度等各方面达到徽学的水平，就可以冠以“X学”。这样的“学”，多多益善。

　　所以，甬学应该是Ningbo Studies（宁波研究），而不仅是Learning of Ningbo（宁波知识）。

　　本人对宁波地方文史研究工作可以升格为“甬学”，很有信心，理由有如下几个方面。

　　一、宁波历史持续时间够长

　　“甬”字最初出现在商周之际的中原地区。作为本地的地名，首次出现于鲁哀公二十二年、周元王四年（公元前473年），距今近2500年。

　　“甬”“甬东”与更早出现于传世文献的“鄞”（公元前490年）一起，是越王勾践势力及于此地之前就已经存在的中原古汉语地名，显示了宁波地方史的时间轴之长，远远超过了我们以往的认识。如果把河姆渡文化作为宁波地方文化的前史也纳入甬学的研究领域，则其整个时间跨度将长达8000年。

　　整个宁波总面积约9800平方公里，其中平原面积约1600平方公里（已包括汉以后成陆的面积），秦汉之际居然设了四个县——鄮、鄞、句章、余姚，密度大得异乎寻常，若非先秦时期此地的社会、经济发展到了相当的程度，王朝政治力量以这种力度介入，是不可想象的。

　　二、研究领域够广

　　宁波地方文化的多样性、丰富性，绝不逊色于徽州；徽州文化门类（包括：新安理学、徽州朴学、徽州宗族、徽州土地制度、徽商、徽州文书档案、徽州典籍、徽州教育、徽州科技、徽州科举、徽州刻书、徽州篆刻、新安医学、新安画派、新安版画、徽州文学、徽州戏剧、徽州方言、徽州建筑、徽州园林、徽州古村、徽州消防、徽派盆景、徽派三雕、徽墨、歙砚、徽菜，等等），在宁波也一样存在。

　　而且宁波还有以下特点：

　　1．宁波地理形态丰富，除了山川平原，还有大江、运河、海洋、滩涂、岛屿，而且当人类君临宁波盆地时，它的地理演变过程尚未完成。

　　2.在宁波，除了史前本土活跃的河姆渡-良渚文化，于越文化与河姆渡-良渚文化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的关系，中原文化是否通过徐人输入，徐文化在越国称霸过程中起到了怎样的作用，等等，是宁波地方先秦史研究上引人入胜的话题。

　　3.明代之前的宁波文化具有鲜明的海洋文化特征，是公认的中外文化交流重镇、东亚文化之都。

　　4.大航海时代至鸦片战争，中国被第一次全球化卷入的过程及其对区域社会经济的影响，宁波可以提供有别于闽粵的独特视角。

　　5.近代宁波，成为人才输出高地。

　　6.1974年前后“四大工程”落户宁波，其实是将宁波城市定位由“陆上末梢”改为“海上通衢”的标志。迄今不到半个世纪，宁波舟山港便成为世界第一大港。这种历史地理观的蝶变，居然会有这么大的魔力，绝对是“甬学”才有的独特课题。

　　三、文献的资源优势够大

　　古籍、绘画、碑碣、地图、照片、影像、出土文物、传世器物等等，是任何地方文史研究所必依傍的各种形式、形态的文献。相对而言，宁波历史文献中的地图、照片，其制成年代之早、分布范围之广、存世数量之多，是其他地方只能羡慕却无法超越的资源优势。

　　即使是文字形式的文献，除了我国本身拥有的传世文献和出土文献，域外的汉字文化圈各国，阿拉伯-古波斯文乃至欧美各国史籍中，都会时不时迸出关于宁波的史料，令人惊喜不断。比如，现在发现，日本方面的史料，可以证明唐显庆四年（659年）日本遣唐使船就是从甬江口、三江口和余姚进入大唐的，龙朔元年（661年）浙东运河已经全线贯通；贞元二十一年（805年）的记载中已经出现了“明州郭下（罗城）”“望海（镇）”，等等。

　　可以说，以往认为只是国别史乃至世界史范畴下的史料，如今则是研究宁波地方史过程中所应予以充分关注的。而且，这类域外宁波史料的收集工作方兴未艾，远未到完成之时。

　　四、甬学研究可以有前瞻性

　　同为“海丝”活化石，宁波舟山港是散货吞吐量超10亿吨的世界第一大港，集装箱吞吐量第三大港；同为历史名城，宁波在中国城市高质量发展报告（2020年）中排名全国第十。这说明宁波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城市。宁波在近四十余年的迅猛发展，实际上是在顾念历史与憧憬未来之间取得恰当的平衡之结果，这很难说与过去几十年来蓬勃兴旺的地方文史研究成果没有因果关系，而这，也意味着甬学研究还可以而且也应该有前瞻性，以为地方进一步发展提供信心、理念与政策研究支持。

　　比如，可以基于宁波自然地理及水利史的研究，探讨在镇海招宝山-金鸡山一线筑坝拦截甬江的必要性与可行性；

　　比如，可以根据宁波地方秀美的自然风光和丰富的人文资源，规划将浙东运河、天一阁、三江口、它山堰、名人（王应麟、王阳明、黄宗羲、全祖望、奉化蒋氏等）故居、名寺名庙、越窑青瓷窑址、东钱湖、招宝山、北仑港等串联成为旅游线路，开发宁波文化深度游的旅游项目，展现宁波风光、宁波民俗、宁波美食，打造宁波城市新名片；

　　比如，可以研究宁波地方慈善公益传统如何在新时代发扬光大，以鼓励民间力量积极参与并推进地方慈善公益事业的新发展；

　　比如，根据历史上宁波人才高地形成的特点，规划新时代人才培养、人才交流、人才发挥的新政策。

　　综上所述，甬学研究还可以成为地方专门智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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