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网：“中国访谈·世界对话”，欢迎您收看！10月11日至13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应印度共和国总理莫迪和尼泊尔总统班达里的邀请，分别赴印度出席中印领导人第二次非正式会晤，对尼泊尔进行国事访问。此次习近平主席的出访，取得了哪些成果，具有怎样的意义？《中国访谈》特别邀请到了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南亚研究所副所长楼春豪进行解读。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南亚研究所副所长、副研究员楼春豪。（杨佳 摄）

中国网：楼所长您好，欢迎您做客我们的演播室！

楼春豪：您好，各位网友大家好！

中国网：对于习近平主席此次出访，人们普遍表示有些意外，因为在过去的两年中，中印两国之间发生了许多事情，比如中印在边境的对峙，包括此前习近平主席和莫迪总理在武汉的会晤等等，可以说形势起起伏伏。您认为，两国领导人在当前的形势下举行非正式会晤，双方是出于怎样的考虑？

楼春豪：去年，中印在武汉举行了首次领导人非正式会晤，这是一种非常创新性的机制。根据当时的约定，今年年内要举行第二次领导人会晤。所以，总体上来讲，这次领导人非正式会晤应该是在两国既定的外交安排之中，但具体到这个时机，也是具有非常重要意义的，我们可以从两个维度来理解。

如果从更长的历史维度来理解，第一，当前，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像你刚才提到的，国际局势有很多新的变化。这样的形势下，中印两个国家作为两大发展中大国、两个新兴国家的代表，两个国家在世界秩序发生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情况下，应该怎么样来携手发挥更积极的作用，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层面。

从长的历史时空来讲，中印两国都处于民族复兴的关键时期，两个国家能否处理好彼此的关系，能否妥善处理好两国之间的合作和分歧，同时加强发展领域的合作，对两个国家实现各自的民族复兴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具体到过去两年来的事情，我想更近期的事情使这次领导人非正式会晤意义尤为重大。

第一，当前国际贸易体系面临着很大的挑战，由于一些国家采取了单边贸易保护主义政策，出现了一种“逆全球化”的情况。

第二，前段时间，由于地区局势的影响，中印关系也面临了一些挑战，特别是印度国内出现了对华不是特别积极，甚至说是消极的一些负面舆论。这种情况下，我想，在中华人民共和国隆重庆祝成立70周年之后，习近平主席选择印度作为他在庆祝活动结束之后首个出访对象国，也体现了我们对稳定中印关系的期待。

无论从大的历史时空来讲，还是最近的一些事件来看，这次领导人非正式会晤，对于中印关系来讲都向国际社会，同时向地区国家、向两个国家国内的民众释放出一个非常重要的政治信号，就是双边的的稳定，对于我们各自都是非常有利的，而且也是必须的。

具体考虑，我认为，首要考虑，无论中国还是印度，都要稳定好双边关系，一方面要挖掘一些合作领域，包括在经贸发展、地区互联互通等方面；另一方面，要管控好分歧，包括边界、第三方国际因素的影响等等。所以，我觉得中印之间应该有这样的共识，就像我们外交部罗照辉副部长介绍的，这次领导人非正式会晤主要是“纵论天下大事，把脉龙象共舞”，进行两国领导人最高层的战略沟通，总体的基调是要稳定中印关系。

中国网：针对两国领导人此次非正式会晤，我们也观察到了这样一个现象，就是一方面两国存在着比较多的“硬问题”，比如中印贸易的不平衡，印度当前国内经济的严峻形势；另一方面两国领导人在会晤期间的活动内容主要是以文化、旅游等“软内容“为主。那么您如何看待这样一个现象呢？

楼春豪：中印关系实际是非常复杂的，就像您刚才提到的，既有一些“硬问题”，也有一些“软议题”，实际是我们经常讲的中印关系的两面性。两面性是指：一方面两个国家有一些合作的空间，我们作为两大发展中国家，在维护发展中国家权益上、在推动国际秩序向有利于维护发展中国家权益方向的发展、怎么样更好地发出发展中国家的声音，来参与全球治理等各方面，包括维护地区的和平稳定、维护边境地区的和平安宁等等，我们两个国家有很多的共同利益，共同诉求。

另一方面，就像您刚才提到的，我们的双边关系之间还有一些分歧存在，我们经常概括为几个“T”，比如边界问题Territory dispute、贸易逆差的问题Trade deficit，还有互信缺失的问题Trust defici，t等等，越来越多第三方因素的问题Third-party factor，像美国因素、巴基斯坦因素等等，都存在着一些问题。关键是我们怎么样把这个合作面做大，同时要管控好这些分歧，不让这个分歧成为影响双边关系的争端。

中国网：此次习近平主席和莫迪总理会晤的地点——印度金奈是个什么样的城市呢？

楼春豪：印度安排在一个——像您刚才提到的，并不是安排在政治中心新德里，而是南部的金奈，而且莫迪总理专程陪同习近平主席参观并亲自讲解马哈巴利普拉姆古遗迹群，他要突出两个层面的意思：

第一是文化、文明层面。因为中印都是文明古国，两个国家在历史上其实交往得非常悠久，而且有着良好的互动。两个国家怎么样在实现各自民族复兴的过程中，重新挖掘各自的文明价值，就是挖掘历史上两个国家文明交融的积极因素，来为两个国家的友好合作或民心相通提供持久的动力。

另一个层面是发展的层面。这次他选择在南部的城市金奈——金奈是印度泰米尔纳德邦的首府，同时也是印度第四大城市，当地的制造业、电影业都比较发达。这两年中印之间一个非常重要的层面是打造更加紧密的发展伙伴关系，同时增进人文交流，包括电影、艺术等等这方面。所以我觉得，地点的选择以及相关议程的安排，体现印度方面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要向外界展示出两个国家在文明交融、发展合作方面一些共同的诉求。

但同时，就像两个国家外交部门所发表的新闻公报讲的一样，两国领导人也就一些双边分歧的问题进行了非常开诚布公的坦诚的交流。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制，它并不需要我们落实成要发表联合声明、签署具体协议，但两个国家领导人之间，就一些无论是合作还是分歧（的问题），能进行非常坦诚的交流，这本身就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中国网：虽然形式是非正式的，也是很多文化旅游方面的议题，但其实两国领导人还是探讨了非常多的涉及两国关系的严肃问题。

楼春豪：对，应该说在轻松的氛围下，两国领导人就战略性、长期性和全局性的一些问题进行了深度的战略沟通。

中国网：此次会晤的一项重要成果是：中印双方同意通过探讨建立“制造业伙伴关系”。应该说，中印制造业存在一定的互补空间，但也存在一定的竞争关系，而这个“探讨建立”的表述也是非常的微妙，是否也反映了印度的某些担心呢？

楼春豪：你刚才提到的关于发展制造业伙伴关系的问题，要从整个中印双边关系的角度及各自国家发展的模式和发展的进程的角度来理解。到现在为止，更紧密的发展伙伴关系应该是中印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的核心内容。发展伙伴关系里，就像这次领导人所谈及的问题涉及到很多层面，包括经贸不平衡的问题，这次双方达成了设立高级别经贸交流机制，下一步着重解决好贸易不平衡的问题。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南亚研究所副所长、副研究员楼春豪走进《中国访谈》演播室。（杨佳 摄）

另外一个层面是互联互通层面的问题。过去几年，实际上中印各自都有一些地区互联互通的倡议，这次两国领导人也就这个问题达成了一些共识，就是怎么样把“中印+”拓展到各个地区，来实现两个国家战略地区互联互通倡议的对接。

第二，刚才您提到制造业伙伴关系的问题，中印自各自经济改革开放以来，走上了不同的发展道路，中国这方面来讲，“中国制造”是很强的；印度长期以来的发展模式是服务业，占据GDP的比重也比较大。但对于印度这么大，有十几亿人口的一个发展中大国来讲，如果不发展好制造业，就会面临着就业问题，就业问题会比较严重，涉及到民生等各个领域的问题。这也就是为什么过去几年，莫迪总理其实在他第一任的时候，推动经济改革非常重要的举措，就是提出了“印度制造”的计划。从这个角度来讲，印度对中国有很强的合作的意愿，希望吸引中国在制造业领域方面的经验、技术、优势等等，来发展它自身的制造业。

为什么这次用了“探讨建立”（的字眼），而不是像高级别经贸交流机制一样直接建立呢？我认为，也体现了双方对这个问题一是重视二是审慎的态度，而这个审慎的态度主要的原因，印度方面虽然推出了“印度制造”的计划，提出了要将印度制造业占GDP的比重从15%提高到25%，但从过去几年的表现来看，印度要发展它的制造业，路阻且长，就是有良好的意愿，但面临的问题也很多。首先是技术工人的问题，包括土地法的问题、劳动法的问题，包括基础设施整体滞后的问题，它国内发展制造业面临很多障碍。从中国和印度来讲，我们还是有怎么样发挥各自的一些优势来进行互补的共同的意愿的。

中国网：印度在经济方面对中国还有哪些诉求呢？您如何看待两国在经济方面的竞争性及两国未来合作的前景？

楼春豪：中印从几个维度来理解经济层面的问题。从国际层面来讲，两个国家共同的利益实际是很大的。怎么样推动国际金融体系、国际贸易体系的改革，同时提高和维护发展中国家的权益，提高发展中国家的声音，从这方面来讲 ，两个国家有很多共同的点。从地区层面合作的点讲，怎么样通过地区互联互通方面的一些合作，使这整个地区提高互联互通的水平。从全球角度来讲，南亚地区一体化程度可以说是最低的地区之一，通过提高地区互联互通的水平，不仅仅有利于南亚其他国家，对中印自身也是非常有利的。从双边角度合作的层面看，中印现在都处于发展的关键时期，印度最近经济形势也不好，通过开展相互合作，也有助于两个国家推动自身国内的改革。

你也提到了竞争面，我想竞争面也是存在的，双边经贸关系中存在不和谐或需要完善的地方，最典型的是经贸逆差的问题，一方面是印度对华贸易赤字比较大，另一方面贸易结构的失衡，（对）印度都是非常关切的问题。

在今后发展过程中，中印怎么样规避同质化（的问题）——因为如果印度制造业上去了，中印怎么样避免同质性的问题。关于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的问题，由于印度对华存在贸易逆差，至少从印度方面来看，它认为签署这些协议会加剧它贸易逆差。所以，主要从印度层面来讲，它有一些顾虑，所以会产生竞争面。总体来讲，我认为，是合作面大于竞争面的。

中国网：印度其实对于“一带一路”建设抱有抵触的情绪，习近平主席此次出访，对于“一带一路”建设在南亚的推进会发挥怎样的作用呢？

楼春豪：是的，你点到了中国对于在南亚推进“一带一路”建设非常关键的因素，那就是印度的态度。到目前为止，印度官方对“一带一路”都持一定的保留态度。虽然这次习近平主席的访问，中印之间并没有明确地提到“一带一路”字眼，但我们提到了“中印+”，提到了地区互联互通领域的合作，提到了中印尽早一道推动区域全面经济伙伴的签署和达成。从这些角度来讲，中印之间实际在具体的领域有一些由虚向实的合作的曲线，特别是提出了“中印+”这样的互联互通的合作。我认为，对于中印今后，不管我们用什么帽子套住，习近平主席这次访问，至少对中印之间具体务实的合作，应该具有非常大的促进作用。

有个非常重要的事实：过去几年，截至到2018年底，印度是亚投行贷款项目最多的国家。从侧面来讲，中印之间，虽然印度对“一带一路”本身还有保留的态度，实际中印之间在一些具体项目的合作层面，应该说两个国家有非常大的空间。印度也需要中国的资金和技术来参与、促进它国内互联互通、发展等等项目的建设。

    中国网：谢谢楼所长对习近平主席此次出访进行解读，也谢谢各位网友收看。

（本期人员——责编/文字：韩琳；主持：杭舟；摄像：王一辰/刘凯；后期：刘凯：摄影：杨佳；主编：郑海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