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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赛萌/文

公元905年7月5日，唐朝三十多名高级官员被集体伏杀于白马驿，尸体被投进滚滚黄河之中，史称“白马之祸”。自此，一向高傲的世家大族被打断脊梁骨，在朝堂再无影响力，属于平民的草莽时代则呼啸而来！

01

皇帝选儿媳

在白马之祸中被杀的，不仅是当时唐政府的高级官僚，而且还是世家大族的代表人物。事件发生后，天下震恐，举国惊骇，而凶手朱温却逍遥法外。此时的他，早已清洗宦官势力，废除神策军，彻底控制了大唐皇室。

朱温制造白马之祸，一方面是为了清洗忠于唐皇室的官僚集团，一方面也是为了打击树大根深的世家大族。世家大族也称士族或门阀，最早起源于汉初，经过数百年的家族传承，逐渐形成一些势力庞大、经济雄厚、文化深厚的大家族。

这些大家族不断发展，相互融合，最后形成一个盘根错节、共荣共损的士族阶层。在朝堂上，士族阶层把持着官员的选拔和升迁，有些大家族甚至出现了四世三公、一门三相的佳话，就连皇帝也不得不对其礼让三分。

东晋，由于战乱导致中央集权瓦解，世族势力得到空前膨胀，不但可以干预皇权，甚至废立皇帝。隋唐政权的建立，有赖关中士族支持，关陇集团正是借助关中士族的力量，才得以逐鹿中原，定鼎天下。

唐代士族注重郡望，世代为官，互为姻亲，有时竟连皇室都不放在眼里。唐文宗为太子李永选妃，许多世家大族的女儿们被列入候选名单，时人认为李氏郡望配不上世家大族，对此非议纷纷。唐文宗非常难堪，他对宰相郑覃抱怨：“朕想为太子求娶你们荥阳郑氏的女子为儿媳，听闻朝中大臣们都不愿与朕作亲家，这是为何？”

史书中并没有记录郑覃的答复，但结果却是唐文宗叫停太子选妃计划。不久后，郑覃把孙女嫁给了仅为九品卫佐的崔皋，崔皋尽管官小，但出自山东世家崔氏，门第显赫。对此，唐文宗竟有些无奈地说：“民间缔结婚姻，不计较官品却崇尚阀阅。我李家当了两百年的天子，竟还比不上崔氏和卢氏？”

02

寒族的仇恨

在郑覃眼里，李唐皇室出自关陇集团，曾与鲜卑混血，比起山东郡姓自汉代以来传承数百年、血统纯正的老牌士族，当然相形见绌。

世族看不上政治暴发户李家，唐文宗也只能悲叹，“朕也是数百年的衣冠士族，怎让神尧皇帝（李渊）后代去侍奉罗汉（出家不结婚）！”太子李永不但没能娶到老婆，最后与皇位都失之交臂。

皇帝想与老牌士族结为亲家，权臣勋贵亦如此，唐代名臣如房玄龄、魏徵、李昉等都争相与山东士族联姻，并以此为荣。士族的社会地位高、影响力大，朝堂几乎被士族把控，优秀的寒门子弟却没有上升通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寒门子弟因此对士族极为痛恨。

怂恿朱温制造白马之祸的幕僚李振，就因屡次求官不成，异常痛恨门阀士族。白马之祸中，他对朱温说：“此辈自谓清流，宜投于黄河，永为浊流。”不但要杀士族，还要把他们投入黄河，让其“永为浊流”，这可真是滔天大恨！

朱温的前老板黄巢，也是屡次落第的寒门秀才，在世家大族把持的大唐，黄巢处处碰壁，郁郁不得志，因此非常仇视门阀士族，在进军各地时，他刻意放纵士兵屠戮世家大族，以报当年被轻视之仇。

不过，正因为仇视士族，导致黄巢、朱温二人的智囊团水平一直停留在李振、敬翔等失意文人的水准，真正有谋略、有操守、有战略眼光的士人没一个投入其帐下，致使其战略蓝图、进兵方略多有缺陷，最后功亏一篑，不但与一统天下的大业擦肩而过，而且不得善终。

03

草莽英雄

在隋唐以前，改朝换代相对文明，有一整套禅让的礼仪和流程，讲究五行学说，天命祥瑞，前朝皇帝哪怕退位了，但依然可以安度晚年。接替皇位的都是世家大族，皇权在上流社会的小圈子里传递，大家都受过贵族教育，熟读圣贤书，哪怕是抢皇位也相对文明。

在儒家伦理中，君臣如父子，皇帝是全国人的父亲，叫君父；官员是百姓的父亲，叫父母官；官员和百姓都是皇帝的儿子，叫臣子，杀皇帝就如同杀父亲，是大逆不道，要遭天谴。

黄巢、朱温这些寒门子弟，或许也读过几本书，但在世家大族把持的社会，他们都是儒家系统里的失败者，生活的摧残、社会的毒打让他们看清世界的真相，对君臣父子那一套更是嗤之以鼻，他们不相信什么君权天授，更不屑什么君臣伦理。

底层生活是非常残酷的，艰难的生活早就帮寒门子弟磨砺出了一颗坚硬的心。在他们眼中，上天从来没有眷顾和厚待过他们，他们之所以还活着，全靠自己拼命，在田里拼命流汗，在战场拼命杀人，至于皇帝和世族，他们就是一群吸血虫，只会吸我们平民百姓的血，吸完血还教育我们要感恩，叫他们“爸爸”——君父和父母官。

因此，越是底层失意文人，越是对儒家教化免疫，洪秀全起兵后第一件事就是毁孔庙、砸孔像，将儒家经典定为妖书；张献忠更猛，直接拿大炮对着天空开炮，怒斥苍天不公。儒家讲天命，皇帝是天子，底层出身的草莽英雄可不管这一套，我命由我不由天，皇帝算老几？

放眼历史长河，贵族（世族）与寒族（平民）的博弈，终归是平民占了上风，一是平民人多，而且不怕死；二是平民不受儒家伦理约束，敢想敢干。唐末乱世以后，平民出身的草莽英雄彻底打断了世族的脊梁骨，到两宋世族就退出历史舞台，而没有脊梁骨的明清官员就只会跪地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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