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敏:小小说的绝句境界|何立伟小小说简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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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晓敏:小小说的绝句境界|何立伟小小说简论

2024-01-15 07:05|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读何立伟的早期作品,再读他的这篇小小说,不难看出,在这篇小小说作品中,贯穿其中的正是他一以贯之的艺术追求:语言美、意境美、诗情美。在中国文坛上,以唯美的语言、空灵的意境而著称的老一代作家如废名、汪曾祺等,对语言都特别重视特别讲究,何立伟一度被称为他们的精神传人,对语言的追求也一丝不拘。他甚至被认为是语言上用功最勤的作家。“一个作者或读者,若完全属于审美型的,于他的第一要义,我想应该是语言。一部作品失了语言的魅力,则正如同一朵花失了清香,它的审美价值就真正是值得怀疑了。”这是何立伟在《美的语言与情调》一文中说过的一段话。在这篇尺幅之内闪转腾挪的小小说作品中,我们能感受到何立伟的文字语言所产生的魅力。

“广场上月光如水,夜莺的啼唱和丁香的芳馨来自周遭幽蓝的深处。”“这是一个明媚的中午,阳光使城市的所有玻璃合唱出闪亮的歌声。”这些语言,是诗的语言,有着绸缎般的细腻与华美,亦有着莲荷般的清芬与馨香。诗的语言带给人的不仅仅是一种美的阅读享受,还营造出诗一样的意境与氛围。梦广场,梦广场上的美丽女子,女子手中的黑色郁金香,对这些文学意象的巧妙又自如的应用,大大丰富了作品的内涵。于有限的篇幅里求索无限的意味,是何立伟小说中的一大醒目标志。

何立伟说:我在小说语言上亦受祖宗的影响。汉语言的美同好,是需要重新认识同发掘的。当其时,大多的小说受西方翻译小说的影响,语言上亦基本是欧化的翻译体,这让我很不满意。在这样的语言中,汉语之美完全被漂白,失去了应有的表现力同语言质量。我不能这样,我要来做贾岛,要来推敲语言,要让每一个文字皆能释放具体的感觉,文字不止是对所描述事物的表述,而更是语言艺术的表现。为的就是使文字更具汉语的神韵,蕴着更多的潜台词同审美信息。这样的努力我以为是有价值的。

与《永远的幽会》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洗澡》(600字),短小精悍,尺幅波澜,言有尽而意悠远。同样是一篇短小精悍的小小说佳作。奔波在红尘碌碌之中的主人公老何,每天下班都被一身疲惫与倦意包裹,直到某天他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听到了有人弹钢琴的声音:“这琴声使老何想到春天的原野,山间的绿树,明净的溪涧和婉转的鸟啼。”这里的老何,已不再仅仅是一个个体特征,显然也具有了社会性的普遍意义,所以,老何这个人物,可称得上非常具有代表性的“现实生活中的典型”。

琴声荡涤了老何心间的疲惫,让他感到了自然和生命的美丽的呼吸与盎然的诗意。自此,每天下班后老何都会站在那里静静地聆听。老何的老婆对洗澡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理解,却正是这篇小小说的高妙之所在。滚滚红尘,人被俗世种种功名利禄乃至物质生存所驱赶缠绕,以致心灵蒙尘,活得压抑沉重。“路上,老何的老婆问老何:站在那个鬼地方你到底在干什么呀,嗯?老何想了想,答曰:“洗澡。”结尾含蓄耐品,让情节陡转,答非所问的旁逸斜出,顿时让文字灵动起来。人与人哪怕是天天耳鬓厮磨的天妻,在生活情趣与精神追求上,也会大相径庭,貌合神离。然而对于每一个人来说,心灵的沐浴,灵魂的净化,哪怕只是片刻躲避生活中一地鸡毛的琐屑,偶然释放精神的重负,又显得多么重要。

作为一种简约洒脱、又能快捷记录时代细微末节的一种文体,小小说的文体特性尤为明显。它虽不似长、中篇小说那样有宏大的内容承载量,可以彰显一个时代的缩影,可以描绘社会的巨幅画卷,但短小的篇幅,相对简单的情节故事,注定它会像一幕微型舞台剧,或截取生活中的一个画面,或拾取生活中的一朵浪花,在作家的巧思安排之下,于滴水中见太阳,从中窥视到一个时代的纤细毫发。何立伟后来的创作风格发生转变,将笔触探向身边的市井,《孙熹》《老牛的外国或外国歌》《光脑壳》《窦哥》《迟教授》等,为读者描画了一系列的市井小人物,文风亦由淡雅清新而变得亦庄亦谐,泼辣风趣。

《老吴来电话》似一幅讽刺漫画,将一个职场人物刻画得入木三分。老吴与人打电话只是一个日常生活细节,作者串缀起每次不同的电话内容,便显现出老吴在人生旅途中的“奋斗史”与“闪光点”。老吴智力平平资质平平,学生时代,智商不够用,情商却极高。他读书时在老师面前“作秀”,成功加入党组织,工作后“作秀”,一步步由机关文秘升到科长再升处长。能力不够,饭局来凑,老吴一路晋升的秘密,似乎都在他的电话里:陪处长玩,陪部长视察工作,陪同学吃饭……老吴乐此不疲,屡屡奏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作品语言诙谐,充满讽刺意味,为当下社会中像老吴一样善于投机钻营,一味巴结上级向上攀爬的丑陋人群,勾勒出一幅绝妙的讽刺漫画。

一个貌美多艺的女大学生,经不红尘名利的诱惑而自甘堕落,沦为富商情人。《细武》的题材并不新鲜,可贵的是作家能调动多种文学手段,运用对比、暗喻等写作手法,将一个通俗故事,写得耐人寻味。细武原本是一名财院的大三学生,能歌善舞,书法老到,是个美貌与才气双全的好女孩,只因在模特儿大赛上脱颖而出成为冠军后,原本简单的生活从此日趋复杂。他当主持,演电演,还有了自己的经纪人,开始与人出入五星级酒店的豪华餐厅,到最后,终于沦为有钱人“董叔叔”的“金丝雀”。结尾设置细武开着红色的跑车,在一条小巷里前进不能,后退不得,窘迫中用哭腔向人求救。是实写,也是对细武当下生活状态的一种暗示,她的生活已钻进了死胡同,若无救赎,她就会更加沉沦。崇尚娱乐,追名逐利,若迷失方向,一失足成千古恨,作品的劝诫作用不言而喻。

《老金的蝈蝈笼子》以精心的细节雕刻,风趣的对话描写,传递了两种不同的教育理念:对下一代,是舐犊情深包揽一切,还是大胆放手让他们自己去闯,也许在不同的家长心里,都有一个不同的答案。难得的是作者灵动的描写,令人忍俊不禁:“整天的,他的手机如一只装了蝈蝈的笼子,时不时地那么叫着。”“湖南人,NL不分,前后鼻音不分,拼起来麻烦。一二十字的短信,左摁右摁,一错再错,捉虫一般……”这是作家文学素养的一种体现,也是作家秉持的生活态度。何立伟曾言自己“喜欢有趣的人”:“ 对于人类,我不分种族、性别、老少,阶层,仅仅分为两类人,一类是有趣的人,一类是无趣的人,我只爱有趣的人,因为有趣的人,才有‘有趣’的生活。”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有趣的人,也在努力写着“有趣”的故事。

对于删繁就简的文字表述,何立伟怀有“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一般的执念,他在一篇文章中写道:汪曾祺先生在给我的第一本小说集《小城无故事》写的序里说,我的小说受唐人绝句的影响。李陀先生亦说我的小说是“绝句式”的小说。皆是解人语也。我是喜欢唐诗,尤喜绝句,五绝二十个字,七绝二十八个字,短得不能再短,但每每是一幅历史的图卷,浩浩沧桑,尽寓其中,意蕴深长。

囿于小小说字数的限制,对于小小说“绝句”境界的追求,既是众多作家们在创作中的某种标高,也能看到评论家们的期待。评论家阎纲认为:小小说虽小却好,虽好却小,简约而失之单薄,曲折而少含蓄,精致但不伟阔。“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苔花就是苔花,牡丹就是牡丹。小小说——小说的绝句!第七届鲁奖评委会对冯骥才小小说集《俗世奇人》的授奖词为:冯骥才的《俗世奇人》回到传奇志异的小说传统,回到地方性知识和风俗,于奇人异事中见出意趣情怀,于旧日风物中寄托眷恋和感叹。精金碎玉,以少少许胜多多许,标志出小小说创作的“绝句”境界。

何立伟兴趣广泛,诗歌、小说、漫画、摄影,行行都干得风生水起。因为热爱“有趣”的生活,虽已年过花甲,对这个世界仍满怀着赤子般的激情。他写诗,画漫画,摄影,满世界各地跑,曾在一幅漫画作品中题写:我要穿着故乡的拖鞋在全世界散步。这句话可视为他的另一种创作宣言,把根扎在故乡大地上,从故乡,从身边,源源不断地汲取着写作的养料,又以在全世界散步的胸襟与气度,去拓展、发掘文学艺术的无限可能性。

作者简介:

杨晓敏,豫北获嘉人,当代作家、评论家、小小说文体倡导者。著有《小小说是平民艺术》《冬季》等。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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