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游研社六周年征文入围作品

生前给司马家打工到司徒，死后无缝给天帝打工当瘟神。

钟会，作为三国后期重要人物之一，玩过市面上海量三国游戏的玩家们大都知道他，其中又以《真三国无双》系列的英才教育傲娇策士和《三国杀》中的白毛记仇野心家形象为典型，此后三国游戏里，钟会形象大都受二者影响。

我们先简单了解下历史上的钟会。

钟会（225-264年），字士季，颍川郡长社（今河南长葛市）人。三国后期曹魏重要谋臣、书法家。主要事迹有征讨毌丘俭、平定诸葛诞叛乱、献策杀害嵇康、主持伐蜀等。在灭蜀之战中与邓艾分兵攻打蜀汉，蜀汉灭亡，钟会官至司徒。之后又与蜀汉降将姜维设计谋害邓艾，欲谋反自立，起兵讨伐司马昭，后因部下兵变死于乱军，时年四十岁。著有《四本论》《移蜀将吏士民檄》等。

此外，钟会还是书法家钟繇的幼子，在书法上与父亲并称大小钟，今已佚。

不过他生前的履历并不是本文的重点，我们要谈论的是他死后的瘟神经历。

瘟神，大家也很熟悉，不管是近几年反复的疫情还是作为常用贬义词，这个词一直在我们的视野中活跃着。

实际上，瘟神信仰在我国民间由来已久，最早的瘟疫神可追溯到颛顼三子。东汉《独断》中称颛顼为“疫神帝颛顼”，而颛顼三子死后都成为“疫鬼”。民间信仰中的五瘟神早已吸纳进道教，五瘟神又称五鬼、五瘟使者、五瘟使，全国多地也有五瘟神庙祠。

这五位瘟神分别是春瘟张元伯、夏瘟刘元达、秋瘟赵公明、冬瘟钟仕贵、总管中瘟史文业。虽然其余四人是否确有其人已难以考证，但是这位“钟仕贵”与钟会的联系在历代典籍中清晰可循。

钟会生前的同事很多，他死后的同事也不少。

最早将钟会(钟士季)与瘟疫鬼神相关联的典籍是东晋干宝《搜神记·卷五·赵公明府参佐》的最后：

初，有妖书云：“上帝以三将军赵公明、钟士季各督数鬼下取人。

志怪小说《搜神记》中包含部分民间传说，说明在三国后的东晋时期就已有赵公明、钟士季作为鬼将的传说故事。

这段话意为起初天帝派遣三将军率领万鬼来抓人，可见三将军为鬼将，其中有明确姓名的是赵公明和钟士季，另一人则不明。文中王祐在病困时见到赵公明来“取人”，说明起初鬼将的职责就是率鬼在病危后夺人性命，这也是之后他们成为瘟神的基础。

对于生前带兵伐蜀的钟会而言，死后当鬼将这种差事在现代来讲大概相当于免试特招，对口分配工作了。此外，这位赵公明就是我们如今所熟知的财神赵公明，但在当时，他和钟会是一起督鬼取人的鬼将同事。

在同约为东晋时期的道教早期典籍《女青鬼律》中记载道：

东方青炁鬼主姓刘，名元达。领万鬼，行恶风之病。

南方赤炁鬼主姓张，名元伯。领万鬼，行热毒之病。

西方白炁鬼主姓赵，名公明。领万鬼，行注炁之病。

北方炁炁鬼主姓钟，名士季。领万鬼，行恶毒霍乱心腹绞痛之病。

中央黄炁鬼主姓史，名文业。领万鬼，行恶疮瘫肿之病。

……随病呼之，知领鬼姓名，病即差矣。

相比《搜神记》，《女青鬼律》中的鬼主增至五位，增加刘元达、张元伯和史文业，且明确五人所司方位和职责。其中，钟士季为北方鬼主，负责施行恶毒霍乱心腹绞痛等病。此外，还提出知道这些鬼主的姓名，随病称呼后就能将瘟病消灭。

那么，为什么这个钟士季就是钟会，而他成为了鬼将/鬼主？

道教典籍《太上洞渊神咒经》成书跨度较大，前十卷成书约晋朝。在《太上洞渊神咒经·卷之七》中记载道：

道言：国土有大鬼主邓艾、钟士季……王莽……蒋公琰……萧何……韩信……高沛……司马迥、刘元达……。

道言：此等之人，皆悉是往时大将、任事之人，死亡之后，各有人立祠，祀之不止。今传有百鬼附之，唯成大众，仍伺人形便，杀害百姓。……收捕此等之鬼王，得便斩杀之，不恕矣。

在这些大鬼主中，邓艾、钟士季（钟会）、蒋公琰（蒋琬）、高沛等为三国时将领；王莽、萧何、韩信等为汉朝将领；司马迥为西晋齐王；刘元达也一并出现，说明他与钟士季同为有明确原型的人物，只是现代已难以考据。

如果说之前提到的钟士季还难以判断是否同名，这本书将他与邓艾以及其他三国将领相提并论，足以证明这位鬼主钟士季就是钟会。而这些往日将军、任大事的人死后虽被立祠祭祀，但仍危害百姓，所以要收捕这些鬼王，将之斩杀不可恕。

该书后十卷成书于唐朝，在《太上洞渊神咒经·卷之十一》中：

……又有刘元达、张元伯、赵公明、李公仲、史文业、钟仕季、少都符，各将五伤鬼精二十五万人，行瘟疫病。

后卷在五人基础上增加李公仲和少都符。

《太上洞神洞渊神咒治病口章》年代不明，基本沿用《太上洞渊神咒经》中对钟会与他四位新同事们以及前同事邓艾的鬼王描述。

又注鬼自称古之大王，主天下大将军，来欲病欺人，诈称家亲丈人，杀人小口，令人宅中，多凶病疾。

又五方五帝注鬼，自称张元伯，领万鬼，行寒热逆疟病。

……

又一五方杀鬼，自称刘元达，领七十万鬼，常行七十种疫病。

又一鬼王，自称钟士季，领六十万鬼，主令五种下痢病。

又一鬼王，自称赵公明，领三万鬼，主令人家中斧创伤。

又一鬼王，自称史文业，领七十二万鬼，主令人肿气而死。

……

又一鬼王，自称王前、白起、邓艾之鬼，领三万鬼，行万病杀人。

……

……主收某家宅中，若有五方恶气注鬼者，次次斩其根种。

又请平炁君十二万人，官将千二百人，与收气食气吏、收鬼食鬼吏、收邪食邪吏、收凶食凶吏、收病食病吏……若有凶魔恶鬼，一切扫荡消灭之。

可见在距离三国时代不久的东西晋时期，民间文本和道教典籍中始终沿用钟士季作为鬼主之名，只是前卷的“士”在唐代或被误写作“仕”，也为后来钟仕贵等名字的出现提供考据源头。

而在约隋唐时的《正一殟司辟毒神灯仪》中，对五人的称谓开始变化：

东方行瘟张使者……南方行瘟田使者……西方行瘟赵使者……北方行瘟史使者……臣众等志心归命，中央行瘟钟使者。

该书仅介绍姓氏，身份从“鬼主”变为“使者”，钟姓使者从北方变为中央，与原负责中央的史文业对调。

约唐代的《太玄金锁流珠引·卷二十五·为官人百姓断瘟法》中：

……老君神符，主收五部鬼王刘元达、张元伯、赵公明、史文业、钟仕季等……得即腰斩，不问往罪。急急如律令。

文中称五部鬼王，钟姓瘟神为钟仕季，与《太上洞渊神咒经》的唐代成卷部分相同。同样，这里的五瘟鬼抓获后就要将其斩杀。

南宋《无上玄元三天玉堂大法·卷之十三·斩瘟断疫品第十五》中引用《女青鬼律》，并冠以五瘟五行之精：

……《女青律》曰：若能知瘟鬼名字，鬼不敢加害。三呼其名，其鬼自灭。

……东方青瘟鬼，刘元达，木之精，领万鬼行恶风之病。南方赤瘟鬼，张元伯，火之精，领万鬼行热毒之病。西方白瘟鬼，赵公明，金之精，领万鬼行注黑之病。北方黑瘟鬼，钟士季，水之精，领万鬼行恶毒之病。中央黄瘟鬼，史文业，土之精，领万鬼行恶疮痈肿。

钟士季与史文业的职责又分别回到北方与中央。该书重申称呼鬼名就能消灭瘟鬼的观点，对这点的再次强调也体现古人对瘟疫的恐惧心理，可能也与两宋时期战事频繁引发的社会动荡有关。

南宋《太上说玄天大圣真武本传神咒妙经注·卷之五》中将瘟神们与五岳相关联：

泰山府东岳主者，天齐仁圣帝所主，管杂病事刘元达。

衡山府南岳主者，司天昭圣帝所主，管瘟疫事张元伯。

华山府西岳主者，金天顺圣帝所管，泻痢事赵公明。

恒山府北岳主者，安天元圣帝所主，管暴汗寒疟事史文业。

嵩山府中岳主者，中天崇圣帝，行病司四案，李公伸狂魅赤眼案，钟士季掌肿疡案，范仲卿掌酸瘠案，姚公伯颠狂五毒案。

该书共有八名瘟神，钟士季属嵩山府中天崇圣帝，应是沿用《正一殟司辟毒神灯仪》的中央行瘟钟使者。相比《太上洞渊神咒经》的七位鬼王，李公仲变为李公伸，去掉少都符，增加范仲卿和姚公伯。元朝《历世真仙体道通鉴》中的八部鬼帅可能参考此处。

《武王伐纣平话》是宋元时的话本，鬼王们成为纣王的五将：

《武王伐纣平话》全名《全相武王伐纣平话》，又名《新刊全相平话武王伐纣书》。作者姓名已佚。

纣王大怒，令宣五将去捉飞虎。五将者：是史元格，赵公明，姚文亮，钟士才，刘公远。五将领兵三万，来赶飞虎。迎着飞虎，次战二日，败了。五将领一小校，将回文奏帝。纣王闻奏大怒，又宜左将鰕吼、右将佶留，领兵三干，五将同征飞虎。两阵决战，不到数合，被飞虎杀退纣兵。纣将令一小校将回文采奏，诣于殿下，山呼万岁，“臣启陛下，如今五将并左右将杀不及飞虎，被飞虎当阵上剐了使命。”纣王闻奏大怒，令交击鼓，撞禁锺，聚集文武大臣，评议黄飞虎之事。

这里将常见的赵钟张刘史五位瘟神中张元伯换成姚文亮，姚姓鬼王同事在此前也出现过。

东晋时期才逐渐出现的鬼王瘟神们却在小说中成为商纣王的部下与黄飞虎交战，明朝《封神演义》中的赵公明可能参考于此，而明朝小说《春秋五霸七雄全相列国志传》更是沿用不少。这些神魔话本小说也将五瘟神的出现从东晋提前至商周。

元代《历世真仙体道通鉴·张天师》中详细描述八部鬼帅与张天师斗法过程：

遂依告命，战鬼於蜀，时有八部鬼帅，各领鬼兵动亿万数，周行人问。

刘元达领鬼行杂病，张元伯行瘟病，赵公明行下痢，钟子季行疡肿，史文业行暴汗寒疟，范巨卿行酸痛，姚公伯行五毒，李公仲行狂魅赤眼，皆五行不正，殃祸之气。随时更名，在东方为魔王，在南方为鬼帅，在西方为外道，在北方为鬼王，在中央为神鬼。

……其八部鬼帅，领鬼众居西蜀青城山巅，有鬼城鬼市，分形变化，混杂人问，布行疫沙，人莫知之。……鬼帅等无所逃避，同声哀告，愿乞余生，即当远去，不敢害及生民。真人遂命五方八部六天鬼神，会盟於青城山黄帝坛下，使人处阳明，鬼行幽暗，使六天鬼王归於北邓，八部鬼帅领众窜於西域，五行之毒，又戒而释之。

这里还提到张天师“战鬼于蜀”。

这应是鬼帅数量最多的一次，八部鬼帅在蜀地行疫，张天师在西蜀青城山巅战胜他们，鬼帅逃至西域。钟姓鬼帅名字变为钟子季。张天师即张道陵，东汉时期入蜀后创立五斗米道，为道教创始人。

元代成书，明代完本的《三教源流捜神大全》引用元代《新编连相搜神广记》中记载的五瘟使者：

昔隋文帝开皇十一年六月内，有五力士现于凌空三五丈於，身波五色袍，各执一物。一人执杓子并罐子，一人执皮袋并剑，一人执扇，一人执锤，一人执火壶。帝问太史居仁曰：“此何神？主何灾福也？”张居仁奏曰：“此是五方力士，在天为五鬼，在地为五瘟，名曰五瘟。春瘟张元伯，夏瘟刘元达，秋瘟赵公明，冬瘟钟仕贵，总管中瘟史文业。如现之者，主国民有瘟疫之疾，此天行时病也。” 帝曰：“何以治之，而得免矣？”张居仁曰：“此行病者，乃天之降疾，无法而治之。”于是其年国人病死者甚众。

是时，帝乃立祠，于六月二十七日诏封五方力士为将军。青袍力士封为显圣将军，红袍力士封为显应将军，白袍力士封为感应将军，黑袍力士封为感成将军，黄袍力士封为感威将军。隋唐皆用五月五日祭之。

《三教源流捜神大全》则在原文最后增加道：

后匡阜真人游至此祠，即收伏五瘟神为部将也。

这里将五瘟称为五瘟使者，也与同约为隋唐时期《正一殟司辟毒神灯仪》中的描述相符。钟使者从中瘟变回冬瘟，按五行学说推论应是黑袍力士。

这位将五瘟使者收为部将的匡阜真人则是道教供奉的瘟部神祇之一。道教供奉的瘟部神祇以天符大帝为主神、以和瘟匡阜真人为瘟部神祇重要领袖，与五瘟神祇在道教禳病送瘟中迎请。

宋朝开始，或因钟会的同事赵公明形象逐渐转为财神等正面形象，他的瘟神同事们也随之发生改变。成书约1444年的《道法会元》收录的《正一玄坛赵元帅秘法》中，称赵元帅（赵公明）有四方猛将：

……刘元达……张元伯……西方发兵布阵白面将军钟士季……史文业……。

显然，这里借用五瘟中其余四位作为赵公明的四方猛将。鉴于赵公明的形象从瘟神转变为财神、元帅等正面形象开始于宋朝，推测该书成书时间约为宋朝后。钟姓将领名字又变回钟士季，是西方白面将军。

明朝火热的神魔小说市场自然也不会错过瘟神，在《北方真武祖师玄天上帝出身志传》（又名《北游记》）中也有以瘟神们为原型的人物。小说中赵公明是黑煞神，手下有七将：

“此气乃是黑煞神在世间作乱，自称为黑面山王，手下有七员将：一名李便，二名白玘，三名刘达，四名张元伯，五名钟仕贵，六名史文业，七名范巨卿。”

除李便和白玘，其余五姓人均曾作为瘟神与赵公明一同出现，钟姓名字又变为钟仕贵。值得一提的是，明代吴元泰版的《四游记》中将钟仕贵误写作申仕贵。

那钟会就一直负责北方西方了吗？也不尽然，他似乎还是和生前一样，一直觊觎着史同事的中央使者。

如清代汇编《广成仪制》里的《北帝伏魔祛瘟告符全集》中，他又成为了中央行瘟使者。

中央黄瘟使者仕贵钟元帅

……

中央行瘟使者钟元帅。位正惟中。权司悉统。行疫气于四季之间。判瘟灾于五方之内。四帅同钦。诸神敬诺。会依归正之盟。愿允控投之语。率领全司。收回襍气。所具符命仅当宣告。

可以说是意气风发了。

此后的五瘟神的形象除从瘟疫神转为使者、将领外，甚至还成为闽台地区的五福大帝。

福州白龙庵是祭祀五福大帝的重要庙宇之一，庵中曾有乾隆四十六年的碑刻记载五福大帝的由来：

……天帝差降癌疫于省城内外，令五瘟神速往全省五口水源大井，投疫毒于井中，使全省人民灾受疫疫惨死。……五举者即晋江张生、惠安钟生、同安赵生、南安刘生、安溪吏生等。……

天帝……敕封五方症部主宰之职，劝善惩恶

……

显灵公，张生讳奭，字元伯。……

应灵公，钟生讳辦，字士秀。生于丙寅年四月初十曰寅时，穿青袍。

宜灵公，刘生讳子明，字元达。……

振灵公，赵生讳君武，字光明。……

杨灵公，吏生讳成，字文业。……

省城人民皆称，五部大堂，五灵公爷，显赫救民，护国安邦，禽妖治鬼，驱邪狎煞，收除疸疫。……

有意思的是，碑文中是天帝派遣五瘟神投疫毒，而五举者又被天帝封为主宰症部的五灵公，五人的姓字也明显与五瘟神有关。而应灵公钟士秀也有钟士季的别称，赵公明则有赵光明的别称。

五福大帝也被称为五方瘟神或五灵公，除驱除瘟疫病，还有城隍、土地的职能，可进行阴间司法，植福禳灾等。举人的身份与天帝的册封也为五灵公确立正统性。

至此，五瘟神的形象已正式从起初的鬼将转变为一隅的守护神，供奉至今。

将历代典籍众瘟神姓名整理后可见，与其他人相比，钟姓瘟神的名字一直在变化。从作为原型人物的钟士季（钟会）变化出钟仕季、钟仕贵、钟子季、钟士才、钟士秀、钟仁贵等名字。

名字变化原因不详，可能有三：

字形误写

如士被误写为仕或子，季写成秀，甚至钟写成申。

避讳

小说话本等取材后对名字进行避讳改变。

名字意象与同事们相差较大

士，事也；季，从子，从稚省。对于钟会来说，士或许体现他追求仕途，季体现他幼子身份。但相比他的瘟神同事们，士季稍显不入，或因此逐渐演变为仕贵这类与其他人意象相似的名字。

道教建立于蜀地

东汉至魏晋时期，张道陵“闻蜀人多纯厚，易于教化，且多名山”，入蜀建立五斗米教，为道教的创立奠定基础。在《历世真仙体道通鉴》中也有张天师与八部鬼帅战于青城山巅的记载，可见蜀地的情况对早期道教具有直接影响。

而钟会所处的三国时期也正是道教发展初期，也因此成为道教吸纳的大量民间信仰中的神明之一。

谋反失败导致蜀地混乱，历史形象贬多于褒

众所周知，伐蜀成功主要因邓艾偷渡阴平，直取成都迫使刘禅投降，蜀汉灭亡。而钟会当时还在剑阁与姜维对峙，论伐蜀功绩他不如邓艾。虽然邓艾也曾作为鬼主记载，但为何钟会反成为最早的五瘟神之一？

《三国志·后主传》中

钟会自涪至成都作乱。会既死，蜀中军众钞略，死丧狼籍，数日乃安集。

钟会死后，成都无主，军队一片混乱导致城中死伤无数。此外，除姜维与钟会一同被乱兵杀死，蜀汉太子刘璿、将领张翼、蒋斌、太子仆蒋显、尚书卫继、关羽之孙关彝等等蜀汉重要人士均在这场混乱中被乱兵杀死。

或许对当时的蜀地百姓而言，成都乱军的数日远比邓艾直取成都，迫使蜀国投降更加直观可怕，也因此对钟会的恐惧敬畏更甚。

且相比邓艾，钟会在历史上的形象贬多于褒。

邓艾因杰出的军事成就在唐朝成为武庙古今名将六十四人之一。而钟会除伐蜀成功后设计害死邓艾并谋反自立外，他此前向司马昭进谗最终处死嵇康更是引得世人咒骂，或许这些也是他在死后不久的东晋就被确立为鬼将行瘟的原因之一。

五行学说的影响

钟会在除《正一殟司辟毒神灯仪》与《北帝伏魔祛瘟告符全集》是中央使者外，其余均为北/冬瘟使者。

或因钟会是颍川（河南长葛）人，属北方；钟会死于冬季（公元264年正月十八）。北方与冬季均为五行学说中水的意象。且水的意象还有谋略、欲望、徇私、势力、政治、无律、邪众、动乱等。这些也与钟会历史上精练策数，阴险刻薄，居功自傲，因谋反自立造成蜀中死丧狼藉的形象相符合，或因此在《女青鬼律》中就已成为北方鬼主。

三国里封神的人不少，但职位像钟会这么特别的可能是唯一一个。

比如诸葛亮的成都武侯祠，更不用说武神关帝等等。就算不说前辈们，还有进了武庙古今名将的前同事邓艾，虽然没封什么神职但也受芦山居民和天水老家供奉的姜维。

虽然《太上洞渊神咒经》说鬼主都有立祠祭祀，但对前者与鬼主的态度显然不同。

早期瘟神不论是颛顼之子还是包括钟会在内的鬼将，在《太上洞渊神咒经》中提到他们生前大都为古时将领或掌管生杀大事之人，民间认为他们死后会变为瘟疫神为祸人间，带来灾病，这些说明最初的瘟神具有厉鬼性质。

古时战事频发难以及时处理尸体，战场所带来的瘟疫也使得民间容易将瘟疫与将领联系在一起，进而认为是这些率兵打仗的将领在生前能够扰得当地因战事民不聊生，也同样能在死后率鬼散布瘟疫为祸人间。

所以当他们在享受香火供奉和祭奠的同时，或许钟会正在和新同事赵公明一起到处督鬼取人吧。

三鬼将干了一段时间后，估计是天帝又派来了两位同事与他们一起分担工作，让钟会的工作具体到负责北方行瘟，钟会就这么干了一两百年活。

也许期间还和七位同事与张天师在蜀地大战又逃至西域，时间不详。

时间来到隋唐。隋文帝见到五瘟使者在空中，后又为五位瘟神立祠封为将军。这应是五瘟神第一次有属于自己的正统官方祠堂，再到后来全都被匡阜真人收服，成为道教的瘟部神祇。这或许勾起了钟会生前的仕途回忆，平淡两百年的社畜生活似乎有了新的目标——终于在《正一瘟司辟毒神灯仪》中成为中央行瘟使者。

《正一瘟司辟毒神灯仪》与《新编连相搜神广记》中五瘟神被匡阜真人的收服的故事相吻合，《历世真仙体道通鉴》中八部鬼帅被张天师战胜。从此，五瘟神开始从鬼主、鬼帅、鬼将等转变为五瘟使者，形象从不可战胜的厉鬼、恶鬼转变为可以被战胜的，降伏后不再为祸人间，甚至能作为使者去驱除瘟疫。

钟会和同事们又干了四五百年五瘟使者的工作，转眼已经到了宋朝。

以赵公明逐渐转为财神等福神为代表，钟会等瘟神们作为同事也“与有荣焉”。再过四五百年后，明朝的《正一玄坛赵元帅秘法》里五瘟神已经成为正面形象。甚至到了清乾隆年间的碑文记载他们已是闽台地区的福神，在当地可以驱病禳灾，惩奸除恶，仿佛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当然，也不能忘记《北帝伏魔祛瘟告符全集》里，钟使者又重新成为中央行瘟使者——这或许是本性。

而五瘟神在《北游记》《武王伐纣平话》这类神魔小说话本中也成为丰富剧情的角色原型。相比过去仅仅存在于道教典籍和志怪收录之中，五瘟神成为市井喜爱的小说元素足以体现从宋元时期起，民间社会对五瘟神的观念早已不再是东晋时期的惧怕。清朝时的五瘟神也已成为五福大帝，接受香火供奉，正式从恶鬼神转为福神，这一转变过程体现出民间信仰中对瘟神的态度转变。

而和生前一帆风顺的仕途相比，死后的钟会可以说是坎坷的千年社畜。

几次试图升职中央使者都失败（毕竟如今的冬瘟仍是他），最早共事的同事赵公明当了元帅，他成为同事的下属；赵公明成了武财神，他还是瘟神。

即使是五福大帝，但这个故事也先是天帝派五瘟神去投疫毒结果......且五福大帝的故事一定早于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据推测也应是明朝以后的事，也就是说从钟会死后的264年到1781年之前他才终于成为福神五福大帝之一，1500+左右年了，当年一起督鬼取人的赵公明可是在800年前的宋朝就当赵元帅了。

且相比其他瘟神同事而言，钟会作为有明确可考原型历史人物的五瘟神之一名字却始终在变，真按《女青鬼律》里的说的知道名字就能自灭的话，后面那些名字和钟士季这个原型名字根本是毫无关联。

简直就像你那辞职后火速删掉公司所有人联系方式的前同事，一副老死不相往来，恨不得前司的人全当自己死了的样子……哦不对，他已经死了，那就应该是不想被生前的同事们认出来。

最后，光荣能不能在《真三国无双9》里把飞翔剑还给钟会呢？我真的很需要飞翔剑。

（图片均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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