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玉贵:“今生偏又遇着他”:《三国演义》曹操关羽之关系说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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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玉贵:“今生偏又遇着他”:《三国演义》曹操关羽之关系说微

2024-07-17 12:08|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毛评本第二十五回写关羽“约三事”的第三项是:“但知刘皇叔去向,不管千里万里,便当辞去。”曹操表示难以接受此项条件,张辽遂劝说曹操道:“岂不闻豫让‘众人国士’之论乎?刘玄德待云长不过恩厚耳,丞相更施厚恩以结其心,何忧云长之不服也?”张辽用以劝说曹操的“众人国士”之论,典出《史记·刺客列传》,传中叙豫让漆身吞炭为智伯报仇,“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怀二心以事其君者”,但豫让先前曾臣事范氏、中行氏,范氏、中行氏后被智伯所灭,豫让却不曾为他们报仇,赵襄子捕获豫让后即以此质问他,豫让回答说:“臣事范、中行氏,范、中行氏皆众人遇我,我故众人报之。至于智伯,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也就是说,智伯对豫让的恩德远超范氏、中行氏,故豫让不惜性命为智伯报仇。张辽劝说曹操答应关羽提出的三项条件,即是鼓励曹操加入跟刘备的恩德竞赛,从而让关羽转变对刘备的态度而归服自己。毛评本第二十五回写程昱推测刘备必在袁绍处,遂举荐关羽抵敌颜良,以达到除掉刘备留下关羽的目的:“刘备若在,必投袁绍。今若使云长破袁绍之兵,绍必疑刘备而杀之矣。备既死,云长又安往乎?”除掉刘备即意味着清除了跟曹操竞争的最大敌人,程昱此计着实狠毒。关羽归降后曹操果然想尽一切办法笼络他,不料关羽思归之心却始终难以撼动,对此毛宗岗曾从曹操的角度高度评价关羽之卓绝:

人情未有不爱财与色者也。不爱财与色,未有不重爵与禄者也。不重爵与禄,未有不重人之推心置腹、折节敬礼者也。曹操所以驾驭人才、笼络英俊者,恃此数者已耳。是以张辽旧事吕布,徐晃旧事杨奉,贾诩旧事张绣,文聘旧事刘表;张郃乃袁绍之旧臣,庞德乃马超之旧将,无不弃故从新,乐为之死。独至关公,而心恋故主,坚如铁石;金银美女之赐,不足以移之;偏将军、汉寿亭侯之封,不足以动之;分庭抗礼、杯酒交欢之异数,不足以夺之。夫而后奸雄之术穷矣。奸雄之术既穷,始骇天壤间,不受驾驭,不受笼络者,乃有如此之一人,即欲不吁嗟景仰,安可得乎!

我们有时候不得不感叹,人世间笼络人的手段真是太有限了!不过,关羽越是不为所动,曹操就越是敬服他,而曹操越是敬服他,也就越想得到他而为我所用。曹操实在是太想得到关羽了,我们看到,毛评本第五回写关羽温酒斩华雄,便离不开曹操的大力支持,事后曹操还暗使人送牛酒抚慰刘关张三人,就连一路大骂曹操为“奸雄”的毛宗岗,也情不自禁地连赞曹操为“可儿”。在关羽归降期间,曹操为了笼络关羽,特意把吕布的赤兔马赠与他,这无疑是关曹遇合中十分精彩的一笔。关羽形象的标配之一赤兔马原为董卓所有,嘉靖本卷一第六则写赤兔马“日行千里,渡水登山,若履平地”“那马浑身上下,火炭般赤,无半根杂毛,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鬃高八尺,嘶喊咆哮,有腾空入海之壮”。卷五第十则写曹操将赤兔马赠与关羽,说自己“未尝敢骑,非公不能乘”。《三国志平话》卷上写吕布部下侯成盗取赤兔马,被关羽巡逻时抓获,由此赤兔马便归于关羽了。在发挥赤兔马艺术功用一点上,《演义》的改动与《平话》相比,高下立判。虽然关羽获赠赤兔马后说可以早日回到刘备身边,让曹操“愕然而悔”,但我们必须注意到,关羽斩颜良解白马之围,赤兔马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毛评本第二十五回写“关公赤兔马快,早已跑到面前。颜良措手不及,被云长手起一刀,刺于马下”,毛宗岗此处有评云:“杀得出其不意,所以谓之‘刺’也。”关羽斩颜良而用一“刺”字,源于《三国志》关羽本传中的一句话:“策马刺良于万众之中。”周纬《中国兵器史》介绍“汉代长兵”时说:“后汉至三国时,矛之用已渐广于戟乎?依后世用矛(即长枪)不用戟之风气观之,容或如此。”专家一般认为历史上关羽所用兵器即矛,故斩颜良时史书乃用一“刺”字。毛评本写关羽斩颜良全借赤兔马惊人的速度,固然突出地表现了赤兔马的神骏,但也由此产生了不良的艺术效果,即颜良在毫无表现的情况下便被关羽斩杀,那么关羽超群绝伦的武艺又何从表现呢?须知颜良乃袁绍麾下名将,此前已经斩杀了宋宪和魏续两员曹将,并打败了曹操麾下勇将徐晃,像毛评本那样写颜良稀里糊涂地被杀死,实在不合情理。按嘉靖本卷五第十则写关羽斩颜良后,有小注云:“原来颜良辞袁绍时,刘玄德曾暗嘱曰:‘吾有一弟,乃关云长也,身长九尺五寸,须长一尺八寸,面如重枣,丹凤眼,卧蚕眉,喜穿绿锦战袍,骑黄骠马,使青龙大刀,必在曹操处。如见他,可教急来。’因此颜良见关公来,只道是他来投奔,故不准备迎敌,被关公斩于马下。”其后又录“刺颜良诗”三首,第三首末二句云:“只因玄德临行语,致使英雄束手亡。”此处仍称颜良为“英雄”。卷十六第三则写普净禅师提到颜良死得憋屈:“向日白马隘口,颜良并不待与公相斗,忽然刺之,此人于九泉之下,安得而不恨乎?”嘉靖本如此交代颜良死因,比毛评本合理得多。

古代讲史家、曲艺家和毛宗岗基于拥刘贬曹的思想倾向,将曹操塑造为一个阴狠狡诈的奸雄形象,他们不相信关羽降曹期间,曹操不曾给关羽动用损招。《三国志平话》、无名氏杂剧《关云长千里独行》、嘉靖本及毛评本中描写关羽“约三事”时,均曾提出跟二位夫人“一宅分两院”的要求。毛评本第二十五回写“操欲乱其君臣之礼,使关公与二嫂共处一室。关公乃秉烛立于户外,自夜达旦,毫无倦色”。我们不能不遗憾地指出,古代讲史家、曲艺家和毛宗岗凭借其有限的生活经验,是很难真正领略大政治家曹操的胸怀的。试想如果曹操真给关羽动用过上述损招,那么曹操的形象在关羽心目中将会变得多么不堪,如此一来,曹操还怎么能够感化关羽使其真心归服呢?“秉烛达旦”单独看虽不失为一佳话,但夹杂在关曹遇合的整体故事中,在艺术上却是完全失败了的。

曹操厚待关羽就是立意跟刘备展开恩德竞赛,这势必会造成对桃园结义无形而巨大的威胁。《三国志平话》卷中写关羽斩颜良后,曹操赞其英勇而不禁“手抚云长之背”。曹操此一表示亲昵的动作,嘉靖本和毛评本均不予采用。《平话》卷中写关羽斩颜良、诛文丑,险些导致在袁绍处的刘备被处死,其时刘备对关羽的不满已是呼之欲出:“想兄弟云长官封寿亭侯,受汉家德政,亦无弟兄之心。”于是决定舍弃关羽,前往荆州投靠刘表。《平话》这样写刘备关羽之间的情义纠葛,归根到底取决于其结义基础之薄弱。《平话》卷上写刘备出场时,介绍他“生得龙准凤目,禹背汤肩”,完全是一幅帝王之相。而刘关张三人决定结义,也是因为相互看上对方样貌非凡:“关、张二人见德公生得状貌非俗,有千般说不尽底福气”“公见二人状貌亦非凡,喜甚”。嘉靖本和毛评本极大地削弱了《平话》的迷信色彩,而将桃园结义提升至报国安民的崇高境界,但当关羽归降曹操的事实发生之后,刘关张三兄弟的关系将如何发展,嘉靖本、毛评本和《平话》所面临的叙事难题却并无不同。嘉靖本卷六第二则写刘备托陈震致信关羽说:“备尝谓古之人,恐独身不能行其道,故结天下之士,以友辅仁。得其友,则益;失其友,则损。”毛评本第二十六回删去了这段话,只留下了有关桃园结义的一小段话:“备与足下自桃园缔盟,誓以同死,今何中道相违,割恩断义?君必欲取功名,图富贵,愿献备首级,以成全功。”嘉靖本中刘备书信所说“行道”,即是桃园结义提出的政治目标“上报国家,下安黎庶”,刘备此时重提“行道”激劝关羽回归,比单纯以结义之情感动对方,对关羽造成的心理压力要大得多。关羽挂印封金回归刘备之前有一“古城会”,而“古城会”又被称作“古城聚义”,表明它就跟最初的桃园结义一样,事实上具有重建兄弟之情的重大意义。就像古代用牲畜的鲜血涂抹新制器物的“衅”仪式那样,古城聚义中充当牺牲品的即是曹将蔡阳。张飞误以为关羽背叛了桃园结义,如果不是蔡阳适时地赶来充当关羽自证清白的牺牲品,关羽势必会陷入百口莫辩的窘境。我们知道,《水浒传》经常借李逵之口说出宋江的心里话,《三国演义》中相当于李逵此种角色的人物即为张飞。关羽在张飞面前斩杀曹将蔡阳,不仅以此取信于张飞,同时也为恢复跟刘备的关系做好了铺垫。毛宗岗说刘备知关羽“身在曹营而必不降曹”,乃是语出轻易的书生之见。武樗瘿《三国剧论》之《论赠袍馈马》曰:“观玄德致书,有必欲取功名,图富贵,愿献备首级以成全功之言,翼德亦有擂鼓三通之事,刘、张二公且不能如操之始终信服关公矣。”武氏的论断值得深思。据《三国志·武帝纪》记载,建安六年(201年)九月,曹操“遣蔡扬击(共)都,不利,为都所破”;《三国志·先主传》载“曹公遣蔡阳击之,为先主所杀”。不管蔡阳是被共都还是被刘备所杀,蔡阳死于建安六年是确定无疑的,而关羽从曹操处亡归刘备是在建安五年(200年)。讲史家将蔡阳被杀移植于关羽名下,且让其充当关羽自证清白的牺牲品,不能不说,他们对人生的困境、人性的复杂的认识,早已超越蒙昧无知的阶段而有所洞察了。

王国维在《文学小言》中曾高度评价关羽义释曹操的描写:

《三国演义》无纯文学之资格,然其叙关壮缪之释曹操,则非大文学家不办。《水浒传》之写鲁智深,《桃花扇》之写柳敬亭、苏昆生,彼其所为,固毫无意义,然以其不顾一己之利害,故犹使吾人生无限之兴味,发无限之尊敬,况于观壮缪之矫矫者乎?若此者,岂真如汗德所云,实践理性为宇宙人生之根本欤?抑与现在利己之世界相比较,而益使吾人兴无涯之感也?则选择戏曲、小说之题目者,亦可以知所去取矣。

王国维重点强调了关羽“不顾一己之利害”的崇高品质,其实义释曹操的行为背后寄寓了国人一系列深层次的文化心理,可以说,理解了义释曹操,一定程度上也就了解了传统文化的可贵及其局限。《孟子·离娄下》曾转述《左传·襄公十四年》所载,谓庾公之斯不忍心射杀因发病而失去战斗力的太老师子濯孺子,毛评本第五十回写曹操求乞于关羽说:“将军深明《春秋》,岂不知庾公之斯追子濯孺子之事乎?”毛宗岗评云:“小人之乞怜于君子,必不以小人之情动君子,而必以君子之道望君子也。”在乞怜于关羽时,曹操还提醒关羽欠自己人情:“五关斩将之时,还能记否?”毛宗岗评云:“此事在白马解围之后,则公之未及报也。”不为已甚、顾念旧情及余恩未报等因素交织在一起,致使关羽在华容道决定放掉曹操。《三国志平话》卷中写关羽把守华容路,“曹公撞阵。却说话间,面生尘雾,使曹公得脱。关公赶数里,复回”。诸葛亮说“关将仁德之人,往日蒙曹相恩,其此而脱矣”,“关公闻言,忿然上马,告主公复追之”。《平话》将曹操逃脱归之于气候突变,关羽的心理表现也非常平面化。毛评本第五十回写关羽挣扎于是否放掉曹操的关键时刻,“张辽骤马而至。云长见了,又动故旧之情,长叹一声,并皆放去”。历史上的关羽本就是一个顾念旧情的人。《三国志·关羽传》裴注引《蜀记》曰:“羽与(徐)晃宿相爱,遥共语,但说平生,不及军事。须臾,晃下马宣令:‘得关云长头,赏金千斤。’羽惊怖,谓晃曰:‘大兄,是何言邪!’晃曰:‘此国之事耳。’”徐晃从拉家常突变为公事公办,一时让关羽的心理无法适应。《三国志·关羽传》载马超来降,关羽以马超“旧非故人”,便致信诸葛亮表达争强之意。小说家也很看重关羽顾念旧情的特点来演绎新的故事。《喻世明言》卷三十一《闹阴司司马貌断狱》写地府中项羽阴魂说当日逃到乌江渡口,“遇了故人吕马童,指望他念故旧之情,放我一路。他同着四将,逼我自刎,分裂支体,各去请功。以此心中不服”。暂代阎王之职的司马貌因判项羽转生为关羽,瓜分项羽遗体的五人和汉将夏广转生为曹操部下守把关隘,“杨喜改名卞喜,王翳改名王植,夏广改名孔秀,吕胜改名韩福,杨武改名秦琪,吕马童改名蔡阳”,而“关羽过五关,斩六将,以泄前生乌江逼命之恨”。据《史记·项羽本纪》记载,项羽自刎前对“故人”吕马童说:“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若德。”王伯祥先生指出:“吕马童当系项王旧部反楚投汉者,故下以‘故人’呼之。”项羽自刎前对“故人”吕马童说“吾为若德”,饱含着对吕马童的极度怨恨与鄙视。项羽自刎后,汉将王翳得其头,“郎中骑杨喜,骑司马吕马童,郎中吕胜、杨武各得其一体”,吕马童、王翳等五人因瓜分项羽遗体而得封侯。《闹阴司司马貌断狱》话本特意让吕马童转生为蔡阳,使其死于项羽转生的关羽之手,正寄寓了国人对不念旧情、贪图爵禄之徒的无比憎恨。相比之下,关羽顾念旧情而放掉曹操,便是惟有血性男子方能为之的义举。毋庸讳言,关羽如此义举的局限性也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它违背了桃园结义的盟誓,严重损害了刘备集团的利益,就像吴组缃先生一针见血所指出的:“作者把关羽的背叛也当成了崇高的‘义’来歌颂,这样的‘义’太受封建统治者所欢迎了,因为他们可以利用这小恩小惠来买人心,分化和瓦解人民的反抗力量。”

《三国志·关羽传》裴注引《蜀记》载孙权擒获关羽后,想留下他来抵抗刘备和曹操,结果被左右劝止:“狼子不可养,后必为害。曹公不即除之,自取大患,乃议徙都。”这是用关羽水淹七军、“威震华夏”的辉煌战绩,反证曹操当年放掉关羽之不智。毛评本第七十七回写孙权主簿左咸劝说主公切不可留下关羽,重点强调了当年曹操厚待关羽,“毕竟留之不住,听其斩关杀将而去,致使今日反为所逼,几欲迁都以避其锋”,于是孙权决定将关羽杀害。有刘备、曹操对关羽的恩德在前,孙权着实难以在厚待关羽上实现超越,遂决定退出恩德竞赛而除掉关羽。关羽是天下诸侯皆欲纳于麾下的英雄,众诸侯达成此愿望即须加入对关羽的恩德竞赛,而一旦有当权者退出此种恩德竞赛,关羽的生命便随之走到了尽头。应该说,毛评本对关羽生死的加意描写,是寄寓了深沉的人生感慨的。嘉靖本卷十六第三则写关羽败走麦城,遭遇潘璋部将马忠,忽闻空中神语而顿悟,“遂不恋战,弃却刀马,父子归神”,其对孙权如何处置关羽一无描写,相比之下,毛评本上述描写的优胜是显而易见的。关羽败亡后刘备执意讨伐东吴,夏济安在1961年曾敏锐地指出:“‘雪弟恨’的前面,有‘关公困曹营’,有此一节,乃见刘备之非伐东吴不可,而曹操之爱才若渴,亦是其可爱处。《三国》一书的要旨,盖是天下可失,而忠义不可失也。”刘备之所以非伐东吴不可,就《三国演义》的内在理路而言,实为刘备一举取得对关羽恩德竞赛的最后胜利的必然选择,因为桃园结义才是刘备一生功业的根本,而刘备是绝不愿意做忘本之人的。理性的历史学家当然可以批评《三国演义》写伐吴之役的幼稚,因为大规模的军事斗争绝不可能取决于单纯的兄弟之情,对此讲史家们也不可能完全无知,但他们对于冷静的历史分析却提不起兴趣,他们的全部兴趣乃集中于如何赋予历史事件以丰沛的情感色彩,以此激荡人心、感染受众。

嘉靖本卷十六第四则写东吴使者呈上装关羽首级的木匣,“操开匣视之,见关公面如平日。操曰:‘久不得见将军也!’”毛评本第七十七回写“操笑曰:‘云长公别来无恙!’”毛评本特意添写曹操之笑,表现他完全忘却了故旧之情,其评曹操问候关羽首级之语道:“与华容道相见之语一般。前是恭敬,此是戏谑。”毛评本特意添写曹操“笑”的表情,并让他出语戏谑关羽首级,都是为了表现曹操之冷血,更强烈地体现其贬曹的思想倾向,不过从正常的人性观点看,毛评本的改写十分糟糕,嘉靖本较为平实的描写方符合人情之常。毛评本第三十三回写曹操平定冀州后,亲往袁绍墓下设祭,“再拜而哭,甚哀”,这才是具备雄才大略的曹操应有的胸怀的表现,相比之下,其对曹操戏谑关羽首级的描写乃处于水平线以下。

关羽亡于建安二十四年(219年)冬十月,曹操亡于建安二十五年(220年)春正月。嘉靖本和毛评本均将曹操之死紧密地跟关羽联系起来。嘉靖本卷十六第五则、毛评本第七十八回写曹操自安葬关羽之后,“每夜合眼便见关公”,曹操为此甚感惊惧而引发头风病。华佗欲为曹操动手术医治头风,却被怀疑为欲替关羽报仇。曹操放弃华佗的治疗最终导致了自己的死亡。《三国演义》写关羽之死加速了曹操的死亡,尽管依然是在拥刘贬曹的思想倾向的驱使下,表现关羽亡故后依然致力于消灭奸雄,但我们同时也能体会到,作者如此安排曹操的死亡,还是因为曹操跟关羽存在一种特殊的关系,否则作者为何不安排性情暴烈的张飞的亡魂来惊唬曹操呢?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英雄们终归要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中,引起后人深深感怀的,惟有他们在特定情境下的心性表现。生当东汉末年这个大争之世,无论是“奸绝”曹操、“义绝”关羽,还是所谓的“仁君”刘备,无一得以避免收获其各自的人生之悲。《三国演义》对百年乱世的书写告诉我们,惟有在和平安宁的生活状态中,人性的美好才能找到真正的安放处。

-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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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载《中华文化画报》2018年第11期,本公众号获《中华文化画报》授权发布

作者介绍

井玉贵

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2003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师从周兆新先生,获宋元明清文学专业博士学位。主要从事中国古代小说研究,著有《陆人龙、陆云龙小说创作研究》等。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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