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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一“破”三折的“安全保卫战”、“价格战”在江苏泰兴打响——

困境企业实现从“保壳再生”到“换壳新生”

早春的江苏泰州，泰兴港区一片繁忙景象。沉寂了近两年的阿尔贝尔化工仓储（泰兴）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阿尔贝尔公司）液体化工码头，工人们正在加紧装卸货物、拆除旧设备，为企业启动新项目做着生产准备。

记者在码头遇到了泰兴市人民法院副院长张荣。他介绍说，近日，阿贝尔化学（江苏）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阿贝尔公司）和阿尔贝尔公司经破产重整一并完成了资源资产交接，重整投资人已顺利入驻接管两企业的资源资产。

“重整成功不仅释放了两公司在泰兴化工园区所拥有的600多亩土地资源和2万吨级的码头资源，新的投资人正规划投资近百亿元的新项目，预计会增加300多个就业岗位。”晨风习习，张荣欣慰地谈道。

而回首来时路，这场破产重整经历了重重艰难险阻，难题一个接着一个。

“从来没有一个破产案件让大家这么提心吊胆”

——在40摄氏度高温下确保千吨危化品零下108摄氏度存储

阿贝尔公司是泰兴经济开发区大型的苯乙烯项目企业之一，阿尔贝尔公司是其配套企业，为其提供原料仓储、运输等服务。2019年以来，受债务危机影响，两公司资金链相继断裂，无力偿还到期债务。2021年8月、12月，依债权人申请，泰兴法院先后裁定受理两公司破产清算案、破产重整案。

“阿贝尔公司破产清算立案后，我们陪同管理人接管企业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企业停工快两年了，按说会人去楼空，但公司食堂、班车、工人上下班运行正常，一了解，因为企业还有1500多吨易燃易爆的乙烯等化工原料需要不分昼夜进行安全维护。”泰兴法院清算与破产庭庭长尹红梅在说到这些化工原料的安全隐患问题时表示，“这些大量的危险化学品原料，需要在零下108摄氏度的低温环境才能储存，循环水泵、制氮机组等设备需不间断持续运行。而企业处在化工园区，一旦发生泄漏，将会给土壤及水源造成严重不可逆的伤害，危及周边厂区及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面对如此重大的安全隐患，干警们一边第一时间经由法院向市领导汇报，一边马不停蹄地进行实地考察，仔细查看厂区内遗留危化品的位置、数量以及存储情况，详细了解夏季保存、处置危化品存在的难题，并立即从南通、广州等地邀请相关专业机构对该企业进行安全评估。

2022年八九月间，40摄氏度的高温持续30多天。

“那段时间我们几乎每隔两天顶着烈日去现场勘察，联系电话打得手机都烫手了。”尹红梅说，“当时包括院领导都处于精神紧绷状态，可以说，从来没有一个破产案件让大家这么提心吊胆！”

“必须守住化工企业的安全底线”

——府院联动“一站式”解难守护民生安全

“必须守住化工企业的安全底线！”法院的汇报引起泰兴市领导高度重视。由市委、市政府推动，泰兴经济开发区管委会、市应急管理局、市生态环境局、法院、管理人共同召开协调会，对公司破产重整过程中安全生产等问题的解决给予有力支持。

紧锣密鼓中，法院敦促管理人联合泰兴经济开发区管委会安监科、泰兴市应急管理局对两公司开展全覆盖安全检查。组织两公司属地政府、管理人、供电公司、自来水公司、燃气公司等召开协调会，通报安全隐患及水、电、气等能源不能停供的重要性，就危化品如何保存、处置多次讨论研究。案件承办人及院庭长确保定期巡查两公司厂区，听取公司安全总监汇报，及时解决难题。督促管理人制定值班制度，严格落实生产、设备、安全、技术等专业管理人员24小时值班制度。

“考虑到两公司每月维护设备及原材料安全的成本约350万元，但公司再无存款或流动资金支付上述费用，经府院联动协调，泰兴经济开发区管委会预借1500万元用于解决两公司的安全环保费用，该款项作为共益债务待资产变现后随时清偿。其后在涉及企业安全生产、证照资质维护、涉税等问题上，府院联动进行了一站式处理，顺利推进了破产案件的审理。”张荣介绍说，面对这个特殊的破产企业，市委、市政府、法院和多部门在认识上高度统一，认为审理好破产案件，推动地方经济高质量发展是一方面，但民生安全问题决不可偏废。

记者从泰兴法院清破庭了解到，考虑到阿贝尔公司和阿尔贝尔公司存在涉危（存储1500吨危化品）、涉众（180多位债权人，债权近20亿元）、涉稳（企业近200名职工）等诸多不稳定因素，两案处理中，府院联动给力，管理人以共益债务形式先后协调到借款3000万元，有效解决了高危化工产品安全存储问题和近200名职工工资及社保费用难题，确保两公司设备运转、职工在岗、安全无虞。

据了解，两公司进入破产程序时，尚有170余名职工在岗，管理人接管后，多数职工对公司未来发展持悲观态度，关键岗位的技术人员纷纷提出离职。职工心态是否稳定，直接影响到设备安全运行。

泰兴法院指导管理人采取多种举措稳住职工，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在压缩破产费用和共益债务的同时，协调解决了职工上班期间交通、就餐等问题；选取部分有威望的职工作为职工代表，协助管理人做好了稳定人心等工作。

看似无解的审判难题找到了最优解

——出售式重整让企业迎来“换壳新生”

涉危涉稳因素排除后，两起案件审理过程同样波折重重。法官们见招拆招，创新重整方式，实现了债权人利益最大化和企业资源资产最大化盘活利用，让这道原本看似无解的审判难题找到了最优解。

经过调研，泰兴法院发现阿贝尔公司工艺技术先进、市场前景好，阿尔贝尔公司在泰兴沿江岸线有液体化工码头，两公司均具有较高重整价值，遂指导管理人与债权人积极沟通，经债权人会议表决，同意对阿贝尔公司清算转重整。又因两公司地理位置不可分割、业务范围互相配套，为实现债权人利益最大化，经泰兴法院批准，管理人对两公司合并招募投资人。

为寻找优质投资人，法院指导管理人在全国企业破产重整案件信息网、新闻媒体上发布《重整投资人招募公告》，引来多家国内化工企业与管理人接洽，均表达出投资兴趣。在第二轮招募期间，新加坡独资企业新浦化学（泰兴）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新浦化学）以7.33亿元的底价报名并缴纳保证金。

然而，难题随之而来。新浦化学请来国际知名律师事务所团队及世界顶级会计专业服务机构，审慎研究后提交了出售式重整投资方案。

泰兴法院清破庭副庭长史晴对记者解释，出售式重整是将债务人具有活力的营业事业的全部或主要部分出售让与他人，使之在新的企业中得以继续经营存续。其与传统存续式重整的显著不同在于重整投资人一般并无取得债务人股权的意图，其意在收购债务人的优质业务与资产，且往往在重整计划执行完毕后对债务人主体资格进行注销，从而终结债务人的债务，使得债务人的优质资产在另一主体中正常运营，实现从“保壳再生”到“换壳新生”。

“我们看到了这种重整方式的亮点，即出售式重整可以有力降低重整投资人的未知债务风险，最大程度维护企业的营运价值，让重整投资人能放心地‘接盘’，轻装上阵。”史晴说，“但是出售式重整客观上增加了债务人企业的资产转让税费和土壤修复费用，初步估算近1.5亿元，我们预判到，债权人这里会很难顺利通过。”

果然，方案披露后引起大部分债权人的强烈反对。

“我们很清楚，如果不同意投资人的方案，继续降价进行下一轮招募，债权人利益会有更大的损失。随后决定给出近一个月时间，让倾向于选择传统股权式重整方式的债权人自行寻找新的投资企业，尊重并给予他们充分的选择权。”尹红梅说。

一个月后，新的投资人寻找无果，两公司180余位债权人重新回到了谈判桌。清破庭法官们在尊重债权人意思自治的基础上充分考虑投资人的需求，协同管理人与债权人、债权人委员会成员进行十几轮谈判。谈判中，新浦化学也作出了自主承担5000万元左右的废料处置、土壤修复费用等让步，最终两公司的重整计划在债权人处相继高票通过。

正如记者所见，目前新浦化学已全面接管两家公司，随着新项目上马，闲置的土地资产正“萌动”出勃勃发展生机。

谈及该案，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民二庭负责人认为，阿贝尔公司与阿尔贝尔公司破产重整案是人民法院充分发挥司法能动作用，运用破产制度促进企业转型升级、助推地方高质量发展的生动体现，特别是对破产企业安全隐患的处理，步步为营，预防在先。破产企业往往人员浮动、思想浮动，加上部分管理人安全生产意识不强，易出现安全管理、安全生产要求落实不严，尤其是有毒有害、易燃易爆危化品以及危险废物等管理不到位现象，安全生产风险隐患突出，必须引起高度重视。

据了解，江苏高院于2020年4月在全省法院组织开展破产企业安全生产排查治理专项行动，排查出破产企业安全生产工作中存在的九个方面的风险以及五个方面的问题，要求各地法院“一企一策”加强整改，练兵各地法院破产企业安全生产风险处置能力，为各地法院稳妥处置破产企业安全生产风险、安全脱困重生积累了经验，提供了有力保障。

来源：人民法院报

记者：记者 朱旻 通讯员 常志飞 | 编辑：逯璐 王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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