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段落来自第一章，共六句话。各个翻译版本分别是：九州出版社《假面自白》，唐月梅译；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假面的告白》，孙容成、戴焕译；人民文学出版社《假面的告白》，陈德文译；Confession of a Mask，Meredith Weatherby译。我手上只有唐月梅老师的书，其余为电子版。

原文：

というのは、彼の職業に対して、私は何か鋭い悲哀、身を撚るような悲哀への憧れのようなものを感じたのである。きわめて感覚的な意味での「悲劇的なもの」を、私は彼の職業から感じた。彼の職業から、或る「身を挺している」と謂った感じ、或る投げやりな感じ、或る危険に対する親近の感じ、虚無と活力とのめざましい混合と謂った感じ、そういうものが溢れ出て五歳の私に迫り私をとりこにした。汚穢屋という職業を私は誤解していたのかもしれぬ。何か別の職業を人から聞いていて、彼の服装でそれと誤認し、彼の職業にむりやりにはめ込んでいたのかもしれぬ。そうでなければ説明がつかない。

唐月梅译：

所以如此，是因为我对他的职业感受到一种极度的悲哀，感受到存在一种彻身透骨的悲哀的憧憬似的东西，一种极其感觉意义上的“悲剧式的东西”。从他的职业产生一种“挺身”的感觉、草率的感觉、对危险亲近的感觉，以及虚无和活力惊人混合的感觉。这些感觉洋溢出来，向五岁的我逼将过来，把我俘虏了。也许我误解了清厕夫这种职业。也许我把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别的什么职业，以他的服装误认为他的职业，硬把它纳入他的职业里，否则就无法加以解释。

孙容成、戴焕译：

那就是我对于他的职业感到了一种彻骨切肤的悲哀，并为之憧憬。他的职业让我感觉到了“悲剧性”。我感到了“挺身而出”的悲壮，自暴自弃的无奈，对某种危险的亲近感，虚无与活力的惊人混合。这些感觉将五岁的我包围并彻底俘虏。这想必是源于误会，一定是我以他的衣服为由，将从别处听来的其他职业强加在了他的职业上，否则这一切无法解释。

陈德文译：

这是因为，对于他的职业，我感受到锐利的悲哀的憧憬，一种呼天抢地的悲哀的憧憬。我从他的职业上，感受到极富感觉意义的“悲剧的意味”。这种出自他职业的或是“挺身而出”的感觉，或是孤注一掷，或是面临危险的亲近感，堪称一种虚无和活力的惊人的混合。这些感觉流溢出来，向五岁的我迫近，将我俘获。或许我误解了“淘粪工”这个职业，或许听人说起别的职业，误认为是那种服装，而硬套在他的职业上。不这样就难以解释清楚。

Meredith Weatherby译

What I mean is that toward his occupation I felt something like a yearning for a piercing sorrow, a body-wrenching sorrow. His occupation gave me the feeling of "tragedy" in the most sensuous meaning of the word. A certain feeling as it were of "self-renunciation," a certain feeling of indifference, a certain feeling of intimacy with danger, a feeling like a remarkable mixture of nothingness and vital power—all these feelings swarmed forth from his calling, bore down upon me, and took me captive, at the age of four. Probably I had a misconception of the work of a night-soil man.Probably I had been told of some different occupation and, misled by his costume, was forcibly fitting his job into the pattern of what I had heard. I cannot otherwise explain it.

①というのは、彼の職業に対して、私は何か鋭い悲哀、身を撚るような悲哀への憧れのようなものを感じたのである。

唐：所以如此，是因为我对他的职业感受到一种极度的悲哀，感受到存在一种彻身透骨的悲哀的憧憬似的东西，一种极其感觉意义上的“悲剧式的东西”。

孙、戴：那就是我对于他的职业感到了一种彻骨切肤的悲哀，并为之憧憬。他的职业让我感觉到了“悲剧性”。

陈：这是因为，对于他的职业，我感受到锐利的悲哀的憧憬，一种呼天抢地的悲哀的憧憬。我从他的职业上，感受到极富感觉意义的“悲剧的意味”。

M.W：What I mean is that toward his occupation I felt something like a yearning for a piercing sorrow, a body-wrenching sorrow.

这句话的主干是：我对（に対して）他的职业，感觉到对（へ）悲哀的憧憬。先不管这句话该怎么理解，字面意义上各个中译都没有表达到位。唐和陈直接把“对”去掉，“悲哀的憧憬”是什么意思，读者好像只能心领神会；孙、戴拆分开来，译成“为之憧憬”，说得过去；而英译用toward和for对应于两个“对”，字面意义上是翻译合格了。

“鋭い悲哀”陈直译成“锐利的悲哀”，唐意译为“极度的悲哀”，英译“piercing sorrow”，也就是刺骨的悲哀，总之都不能说错。“身を撚るような悲哀”中的“身を撚る”是固有的表达，用来形容悲伤，意思是“（悲伤得）扭曲身体”；如果直译，肯定要译成“扭曲身体的悲哀”，英译“a body-wrenching sorrow”就是这样处理的；如果仅仅把它当成一个量化悲伤程度的修饰词，那无论是“彻身透骨”还是“呼天抢地”都不能说错，总之就是非常非常悲哀。而孙、戴译本好像觉得上述两种悲哀分开写有点啰嗦，反正不都是非常非常悲哀吗，所以合并成“一种彻骨切肤的悲哀”。

②きわめて感覚的な意味での「悲劇的なもの」を、私は彼の職業から感じた。

唐：一种极其感觉意义上的“悲剧式的东西”。

孙、戴：他的职业让我感觉到了“悲剧性”。

陈：我从他的职业上，感受到极富感觉意义的“悲剧的意味”。

M.W：His occupation gave me the feeling of "tragedy" in the most sensuous meaning of the word.

这句话大家都译得差不多（唐把“我从他的职业感觉到”与前面的句子合并了），除了孙、戴译本没有体现出“きわめて感覚的な意味での”，也就是“极其感觉意义的”。还有“悲劇的なもの”究竟是悲剧（tragedy）、悲剧性、悲剧性的东西，还是悲剧的意味，我……我也不懂。

③彼の職業から、或る「身を挺している」と謂った感じ、或る投げやりな感じ、或る危険に対する親近の感じ、虚無と活力とのめざましい混合と謂った感じ、そういうものが溢れ出て五歳の私に迫り私をとりこにした。

唐：从他的职业产生一种“挺身”的感觉、草率的感觉、对危险亲近的感觉，以及虚无和活力惊人混合的感觉。这些感觉洋溢出来，向五岁的我逼将过来，把我俘虏了。

孙、戴：我感到了“挺身而出”的悲壮，自暴自弃的无奈，对某种危险的亲近感，虚无与活力的惊人混合。这些感觉将五岁的我包围并彻底俘虏。

陈：这种出自他职业的或是“挺身而出”的感觉，或是孤注一掷，或是面临危险的亲近感，堪称一种虚无和活力的惊人的混合。这些感觉流溢出来，向五岁的我迫近，将我俘获。

M.W：A certain feeling as it were of "self-renunciation," a certain feeling of indifference, a certain feeling of intimacy with danger, a feeling like a remarkable mixture of nothingness and vital power—all these feelings swarmed forth from his calling, bore down upon me, and took me captive, at the age of four.

首先这句话句式整齐，上述四种感觉（感じ,feeling）怎么看都是并列的，陈德文老师却译得很凌乱，好像在说：前三种感觉堪称第四种感觉……我猜老师看到原文的“或”字和“謂”字有点想当然了。而孙、戴则结合自己的理解把“感觉”译成“无奈”、“悲壮”。

“身を挺している”，中译都没问题，英译为“self-renunciation”，也就是“自我牺牲”，问题不大。

“或る投げやりな感じ”的“投げやり”译为“草草了事、草率"是侧重做事，译为”自暴自弃“是侧重做人，都问题不大；不知道为什么陈译为“孤注一掷”，英译为“indifference（漠不关心）”。

“五歳の私”英译偏偏说是四岁……可能是因为虚岁？

④汚穢屋という職業を私は誤解していたのかもしれぬ。

各位老师达成共识。

⑤何か別の職業を人から聞いていて、彼の服装でそれと誤認し、彼の職業にむりやりにはめ込んでいたのかもしれぬ。そうでなければ説明がつかない。

唐：也许我把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别的什么职业，以他的服装误认为他的职业，硬把它纳入他的职业里，否则就无法加以解释。

孙、戴：一定是我以他的衣服为由，将从别处听来的其他职业强加在了他的职业上，否则这一切无法解释。

陈：或许听人说起别的职业，误认为是那种服装，而硬套在他的职业上。不这样就难以解释清楚。

M.W：Probably I had been told of some different occupation and, misled by his costume, was forcibly fitting his job into the pattern of what I had heard.

这句话原文我觉得很暧昧，问题出在“彼の服装でそれと誤認し”，意思是“因为/凭/以他的穿着，错认成那个/它”。“我”到底是把什么错认成什么？为什么因为他的穿着，就因此错认了？或者“で”应该是“凭借”的意思吗？后面又到底把什么填入/嵌入/强加在他的职业里，说实话很难理解……但我认为译者应该给出自己的理解。

上述的唐译和陈译好像没睡醒，陈那句“误认为是那种服装”，不知道在讲什么。孙、戴译好像说得通，英译认为“我”由于被他的穿着误导，从而把他的职业（的内容）套在了别的职业（的模式/框架）里。

个人认为“我”是把别的职业（的内容）填入清厕夫（的框架），也就是其名为清厕夫，其实为别的职业。至于为什么他的穿着导致误认，我也搞不懂这个因果关系。

⑥そうでなければ説明がつかない。

各位老师意见一致。

我完整读完了唐月梅的译本，错误不少。其他两个中译读了第一章的一部分，个人感觉陈德文译本注释很多，能学到不少日本文化，但好像很喜欢卖弄辞藻；孙容成、戴焕的译本行文好像没有三岛讲故事的那种煞有介事、举重若轻的大师风范。

又查到一个译本： 高詹燦，木馬文化

這是因為我從他的職業中感受到對某種強烈的悲哀、令人扭曲掙扎的悲哀，所產生的一股憧憬。若純就感覺的涵義來說，我從他的職業中感受到「悲劇性之物」。他的職業滿溢出一種「挺身而出」的感覺、自暴自棄的感覺、對危險的一種親近感、空虛與活力交融的醒目混合感，朝年僅五歲的我直逼而來，深深將我攫獲。或許是我誤解了挑糞人這個職業，可能是我從人們那裡聽說過其他職業，而單憑他的服裝產生誤認，就此深陷在他的職業中，無法自拔。若非如此，我也不知該如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