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洞照

他不是天生的明星，也不是完美的偶像，但“明星”和“完美”两个词用在他身上，偏又出奇地恰当。

2021年7月29日，是刘德华出道40周年的日子。他在抖音开启个人直播，庆祝 “这平常的一天”。

这场两个小时的直播，最终观看人次破亿，创抖音历史记录。

7月29日，是刘德华出道40周年的日子。他在抖音开启个人直播，庆祝 “这平常的一天”。

在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娱乐圈，刘德华穿越年代成为三代人心中永远的“顶流”。有人感慨，这就是天王偶像的魅力。

而刘德华自己则说：“你们看到的每一幕，只是一个普通人叫刘德华，每天辛辛苦苦工作的结果。40年了，庆祝当然要庆祝；但是，不是庆祝一个人红了40年，而是庆祝一个人，认认真真地工作40年。”

刘德华，他是旧时代的最后一位明星，也是新时代的第一位明星。

刘德华的抖音粉丝已超7000万

“完美是个骗人的词”

“那就是要让你们关注咯！”

今年1月22日，80后小波手忙脚乱地下载抖音，在朋友圈分享了一支刘德华拍摄的短视频。转瞬间，千千万万个小波不约而同，投入到这场别开生面的线上“朝拜”之中。

刘德华入驻抖音当日，粉丝即突破2000万；一周内，他发布的几支短视频条条点赞破千万。截至目前，刘德华的抖音粉丝已超7000万。这位旧时代的顶流，在出道第40年，站上了新时代的流量峰顶。

为什么是刘德华？

同样的问题，几十年来没有答案。他的短视频不是入驻艺人里最精良的，他的作品也不是近期话题度最高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天生的明星，也不是完美的偶像，但“明星”和“完美”两个词用在他身上，偏又出奇地恰当。

刘——德——华。不知从哪一天起，这个名字不再需要任何前缀——它为“明星”称谓平添了纯粹的质感，成为自身的证明与一切问题的答案。

父亲为女儿的追星行为自尽，隐瞒恋情20多年后突然官宣结婚，主演的电影被评为“史上最烂”。对于一位知名艺人来说，此类事件所产生的影响都可能是爆炸性的。不过，若当事人是刘德华，那么一切都另当别论。

刘德华很特别。

在他的世界里，网络与现实，优势与缺憾，似乎是平行存在的。一边是流量的火箭，载着他一步登天；另一边是绿皮火车，怀旧平缓，车窗大开，包袱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不论褒贬轻重，他几乎照单全收。

2004年，刘德华和张学友曾做客某访谈节目，宣传电影《江湖》。席间，主持人抛出“江湖真正的首领”话题，张学友挑眉，指了指身旁兼任出品人、制片人、主演的刘德华。

刘德华放下酒杯缓缓作答：“这个面子是大家给的，大家需要我这样，我就这样。”为了成为这样的人，刘德华在1991年迈开了步子，可刚一抬腿就摔倒了。

83版《神雕侠侣》中的陈玉莲与刘德华

成立天幕电影公司后，刘德华接连投资了四五部作品，几年下来，亏了4千多万港币。

为了不让家人担心，他不惜以撒谎为代价，否认了当时的媒体报道，直到十余年后债务清偿，父母才得知真相。

那时，走向不惑之年的刘德华已经明白，许多事急不得，在自己缺乏天赋的事情上更是如此。

1988年，刘德华主演王家卫导演处女作《旺角卡门》，“刘德华没天赋”这个观点似乎就是伴随着这部电影出现的。

本片之后，王家卫不再启用刘德华担纲男主，反倒与梁朝伟建立了长达数十年的亲密关系。

1994年，梁朝伟凭借王家卫作品《重庆森林》拿下金马奖最佳男主，并多次在主流电影奖项的最佳男主角逐中击败刘德华。

后来，沈殿霞问刘德华是否妒忌梁朝伟，刘德华坦承：“我以前真的觉得自己演得好，但近几年才觉得，其实现在才叫演得好。”

刘德华主演电影《旺角卡门》剧照

回看1990年代的作品，刘德华说自己演得有点奇怪，每次回头都要“唉”一声，也不知在唉什么。再看梁朝伟同期的戏，刘德华觉得很舒服，很懂演技，一个眼神便是一段故事。

从以偶像身份踏入影坛那天起，刘德华的短板和天花板就已经暴露了。他头顶的光环就不是演员，而是明星。一个很满的明星。

香港电影爱好者阿楠发现，刘德华只有粉丝，没有影迷：“很奇怪，梁朝伟、张震，哪怕梁家辉都是有影迷的，但是他没有，我基本上没见过哪个影评人或大号从影迷角度去写他。”

影评人总说，他的表演“太满了”，所留的想象空间不够，像一把还没卯足劲，就已经张满的弓。

他的戏路被积攒多年的商业气息撑满，饶是相识多年的张艺谋，也只能无奈地告诉他：“你拍我的戏得不到你想要的，我拍你也得不到我想要的。”

《江湖》中的刘德华与张学友

以前，刘德华抱着阿Q的心态想：“我演戏比郭富城好，跳舞比梁朝伟好，然后我比张学友帅。”

后来，他在填词时表达：“完美是个骗人的词，你不必太完美，我不必太完美。”

身为“天分不是那么高的一个艺人”，刘德华从不气馁，什么时候看到不足，就什么时候开始努力。

在客观存在的天时地利面前，刘德华为自己创造了人和。

“努力一点就好了”

1981年，香港娱乐圈风云突变。

影坛，曾志伟、王晶等人作为导演平地起惊雷，预示着香港电影类型多元化的开端；新艺城人才济济，嘉禾与邵氏双雄间的制衡被打破，香港电影迎来发展变局。

歌坛上，谭咏麟打开中国台湾与中国大陆市场；张国荣的个人风格正在形成。

在这样的背景下，20岁的刘德华考入无线艺员培训班。

刘德华出道头十年，正值港娱旧时代的尾声及新时代的前奏。

《少林寺》1982年问世后，香港电影迎来深度融合，飞速发展的黄金时期；1989年，张国荣告别乐坛，为新的巨星偶像留出空位。

刘德华与梁朝伟在《无间道》中“正面对决”

在这百年一遇的天时地利面前，刘德华显然是卑微的，因为他的起点太低了。

刘德华出生在香港农村，是6个孩子中的老四。

儿时，孩子们一起帮父母打理稀饭生意，刘德华一天要洗三四百只碗。

在乡下，姐姐常背着他走路和玩耍，两人曾一起跌进池塘。他将这些印象深刻的底层生活经历，融入到今后的影视表演当中。

“宁静的小村外，有一个笨小孩，出生在六零年代。十来岁到城市，不怕那太阳晒。”《笨小孩》的歌词是刘德华奋斗史的真实写照。

从无线艺员培训班毕业时，他和同学梁家辉还只是周润发身边木讷的陪衬，因为自作聪明抢了戏而被《千王群英会》导演痛骂。

令人欣慰的是，刘德华并没有新人身上常见的桀骜自满，他的敬业与情商一以贯之，吸引到周润发、张国荣等娱乐圈前辈的注意，在他们的帮助下，新人刘德华获得了更多展示自己的机会。

83版《神雕侠侣》的空前成功帮助刘德华跻身“无线五虎将”之列，他也因此成为港剧新时代的代表演员之一。

怎料好景不长，本该乘胜追击的刘德华因合约问题被TVB雪藏，无奈之下他开了一间发廊，靠帮圈内朋友做造型维持生计。

其间，洪金宝、邵逸夫等人伸出援手，刘德华的人生在1986年展开新的篇章，事业重心逐步向电影转移。

《天若有情》剧照

1988年，刘德华发行第3张个人专辑《回到你身边》，歌路得到拓宽；同年主演的《旺角卡门》则为他带来首个金像奖最佳男主角提名。

过完这十年，刘德华“不算好也不坏”。

他的心情有点无奈，自己总是慢别人一拍，也“没有钱在那口袋”。

就这样闷着头一直走，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了一束光。那是1992年，“四大天王”成军，新的娱乐时代启幕——一个属于他的时代。

1993年，中国台湾主持人澎恰恰问刘德华，如何坐好港台偶像的第一把交椅。

刘德华回答“努力一点就好了”，最重要是做好自己。

十年间，刘德华毫不懈怠，拍电影、出专辑、办巡演，从香港到内地，从亚洲到美洲。刘德华是谭咏麟口中那位“勤奋好学的人”，他放弃了很多私人生活，花了很多时间去进修音乐。拍电影时没空练舞，刘德华就在剧组的住处多开一间房，充当排练室。也难怪谭咏麟会不吝赞美道：“华仔得到的一切，真的都是血泪换来的。”

无论是作为演员还是作为歌手，刘德华都是高产的，他从未淡出人们的视野，并且向来以作品为依据。

新千年第一个春天摘得金像奖最佳男主角后，天幕电影公司出品的《阿虎》上映，这是刘德华从影以来的第100部电影。

刘德华饰演的拳手阿虎

为演好搏击拳手阿虎一角，他错误增肌，再迅速减重，与泰国拳手操练，拍摄全程亲身上阵。刘德华像这样为戏拼命的例子不胜枚举，其中以2017年的坠马事故最为牵动人心。盆骨骨折、脊椎断裂、多处肌腱拉伤、坐骨神经受挫、严重的后遗症……事故发生后，许多人态度悲观，他却出人意料地坚持了下来。

人人话刘德华自律，刘德华自己却不把这些看作自我要求，在日复一日的付出里，他收获的是人生的推动力。

于他，保持紧张是保持热情的前提，恒久的自知与自持，让他变得自信而自得。老搭档王晶钦佩地说，刘德华是一个不断修正、打磨自己的人，有些人努力是为了加30分，但他愿意为3分而付出，“这真的很难”。

刘德华与张艺谋在《长城》片场

一个人的偶像，所有人的明星

行走世间，努力并不难，难的是坚持努力，是在一次次打击与失败后，一直努力。

黄霑在作词上提点刘德华的故事早已传为佳话，刘德华说霑叔给他的意见历来中肯，好与不好都会直言相告。他已记不清老人家都批评过什么，直到某日再见，黄霑对他说：“你现在写歌词就行，比我们还行。”刘德华笑了，眼底有些泛红。

2016年，刘德华终于在《长城》中与张艺谋合作，一直活跃在一线的他令导演刮目相看：“你看他就不老，他就是个神话了，能做到这个很了不起。而且他的工作态度非常好，他非常敬业。”刘德华的“劳模”称号让张艺谋啧啧称奇，它曾是一个职业人所能收获的最高赞美，刘德华在大家心中的分量可想而知。

面对压力应该怎么做，面对感情要用怎样的态度？

度过知天命之年，刘德华想了很多。出道40载，他越来越懂得自己适合什么，需要什么。试过高产，做过劳模，刘德华正在让自己慢下来，不过一旦有工作找过来，他的付出仍是习惯性的。

他人也早已习惯了刘德华的存在，或者说，是习惯了这种微妙的陪伴关系。

在华语娱乐史上，刘德华是屈指可数的，用不间断的产出和亮相，陪伴了3代受众的艺人。他不仅仅是一个传说中的名字或一个符号化的经典，他是真实存在的，有血有肉有温度，能互动，可触碰。

拍摄《投名状》造成刘德华右手小拇指骨折，至今是弯的

2015年，刘德华以《亲爱的家人》为题发帖感谢华迷，一位澳门男粉丝回复：“谢谢你对我们的信任，长途伴侣，行到这里什么都不怕。我们永远都在，继续伴你启航。”

刘德华凭借实力、坚持与陪伴，发挥出旁人难以逾越的大众影响力，成为娱乐圈的代表人物，也让明星与演员、歌手、导演等职业门类的本质差异得到印证。

在流行文化中，大众性优先于精英性，普世价值指导一切。

一位真正明星的光彩，不在于投射得多高，而在于辐射得多广。他不必是你的偶像，但你一定认得他；他不必做所涉领域的最强者，但他永远是领域里举足轻重的那一个。

摇曳于时空的寰宇，刘德华或许不能成为最艳光四射的那颗星，但他早已踏过千里，留下身后密实的足迹一路，如浩渺星河，普照众生。

“当你见到天上星星，可有想起我？”当我们见到刘德华，一切问题都有了答案。

（应受访者要求，小波、阿楠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