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的灯一直不是很亮。

　　男人坐着，晦暗的光线将他的身影在有些斑驳的墙壁上放大、拉长，甚至扭曲成了一只乌鸦的形状。

　　他小口小口地喝着烈酒，眼神没有对焦。

　　一个人停在了他的背后。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然后对着酒吧老板招了招手。

　　“一杯玫瑰马天尼。”

　　“把酒精留给有神经脆弱的人吧，克罗。”

　　声音中带着些许金属摩擦质感，一个男人坐在了克罗的身边。

　　他先将提着的黑色皮箱放在右手边的空座位上，然后在将头上的牛仔帽盖在了皮箱上。

　　“一杯清水。”

　　老板抬了抬眼皮，想了想，然后从自己的柜子里拿了一瓶“擎天山泉”，给男人倒上了一杯。

　　这瓶子里面当然灌的是自来水。

　　男人倒也没怎么在意，径直将玻璃杯拿在手中，他将面上的呼吸装置向上提了一点，也没见他的喉头有多少动静，三两口就将这杯水尽数灌进了肚子里。

　　“好吧，亲爱的喝水机器先生，你最好为到溪谷这件事准备一个好理由。”

　　克罗的食指在空酒杯的边沿摩挲，那玻璃酒杯的底座一边贴着桌面，在克罗的手中打着旋，像是一个陀螺。

　　“因为铁木来了。”

　　亚历桑德罗扭过头，看着克罗，一字一顿地说道。

　　“铁木之前在擎天的时候，你也没去杀他啊。”克罗摇头晃脑地问道。

　　“别跟我装傻，克罗。”亚历桑德罗冷冷地说道，“我们都知道，铁木的学说快有突破了。”

　　“啊？”

　　听到亚历桑德罗的话，克罗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他四处看了看，确认了周围没有人，并且老板在不远处全神贯注地玩手机之后，这才压低了声音，一扫疲态，盯住了亚历桑德罗的脸。

　　“你疯了？在这里说这个事？不，先不说这个东西，铁木的学说？什么情况？”

　　亚历桑德罗诧异地打量了一下克罗的表情，发现后者不似作伪，这才说道：

　　“等等，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东西？我之前一直在真空那边晃荡，最近一个多星期才回到溪谷……不是，你赶快跟我说，铁木那家伙的学说快突破了是什么意思？而且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亚历桑德罗头一次表现出了些许的失态，他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这才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开始解释了起来。

　　“擎天议会和雪倪家族共同制造的新的那一批‘天堂骑士’，已经有了‘构装生命’的基础。他们将一部分未授权的天堂骑士交给了世界各地的黑帮或是叛徒们使用，从它们身上收集数据。”

　　“我检测了擎天的数据库，从中爬取到了部分的内容——通过数据模型和一些古代科技的训练，已经有一部分的天堂骑士获得了基础的智能……”

　　“真的？”克罗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能入侵擎天的数据库？”

　　亚历桑德罗点头。

　　克罗跟亚历桑德罗在寒风打过交道，知道眼前的人是一个满脑子只有正义公理的暴力狂加偏执狂，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撒谎的。

　　来到溪谷，了解到这里发生的事之后，克罗免不了对大张旗鼓来到维尔市的铁木心中有一些推测，他也没想到，这些推测居然能够在亚历桑德罗这个不速之客这里得到一部分印证。

　　学说。

　　这对于树不子世界一切的，真正意义上的“隐秘组织”来说，才是真正重要的支柱。

　　白牙的弗那人理论不是学说。

　　复兴党人的王权理论不是学说。

　　蜘蛛的地下世界理论不是学说。

　　奥兹平的猎人理论也不是学说。

　　能被冠以学说之名的，毫无例外，都是拥有将整个树不子世界搅地天翻地覆的理论。

　　每一个理论的突破和壮大，会为某个派系带来无比直观的益处。

　　就比如四十年前，某个疯狂的天才所创立了一门有关戮兽的学说。为了发扬或是压制他的理论，树不子地下世界爆发了一场惨烈无比的战争，几乎让那个时代名有姓的强者死掉了近八成。

　　克罗虽说没有亲历，但也能从奥兹平的口中获知那一场战斗有多么酷烈。

　　靠着雪倪家族的倒戈和四大王国的极力压制，这才让那门学说在接下来的四十年直到今天为止，销声匿迹。

　　甚至他姐夫的第二任妻子，

　　这也是为什么，四大王国会暗中支持奥兹平，让他那相对于温和的，以各个学派依照地缘、伦理和道德开展研究的“大陆制衡学说”成为所有学派之中的主流，并准许让他培养年轻猎人，作为补充自己学派的新鲜血液。

　　“接下来是维特节，在这场举世瞩目的庆典上，如果有心人想要散布某个学说，以此来扩张影响力，那绝对会是一场灾难。”

　　克罗的心里想着，眉上开始笼罩起了阴云。

　　奥兹平跟铁木能算得上是很要好的朋友，同时他跟铁木还是盟友关系。

　　所以与奥兹平同一派系的克罗自然也很了解铁木的为人。

　　铁木将军是一个很正派的人，单着不代表他不会耍弄阴谋诡计——事实上，要做到他那个位置，他肯定比任何人都懂权谋。只不过，在大部分的时间里，他都不需要那么做。

　　他这一次的到来说不定是对奥兹平的一种试探和施压，打算从奥兹平那里获得更多的支持？还是默许？

　　一想到这里，他的脑袋便开始痛了起来，摇了摇脑袋，又要了一杯威士忌，克罗最终决定还是把问题丢给奥兹平，他还是老老实实负责负责在外围收集情报，干一些猎人该做的事情比较好。

　　然后他又看向了亚历桑德罗，这个家伙也是一个大麻烦。

　　因为这个暴力狂出乎意料的对自己的胃口，再加上亚历桑德罗在寒风“伸张正义”的行为减轻了克罗很多的压力，让他有时间出门摸鱼喝酒，克罗也不希望这个“好朋友”做出些什么蠢事。

　　当然，他也不能让亚历桑德罗去杀铁木——虽然他知道他是没办法去说服这个愣头青的。

　　所以他得想个巧妙的办法，最好让亚历桑德罗在铁木回去的路上碰不到……

　　“所以你怎么说？”亚历桑德罗皱着眉头，问道。

　　“说什么？”

　　“杀铁木。”

　　“别开玩笑了，我会让你杀了铁木？还有，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让你杀了铁木？”

　　“铁木的学说可能会造成四十年前那样混乱。”亚历桑德罗说道，“很多人可能会死。”

　　“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个？再说了，每天都有人死，反正我不在乎。”克罗装作轻松地说道。

　　亚历桑德罗听完了克罗的话，居然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确实，我也不应该拿这套说辞来跟你说。”

　　然后，他转过身，自己的皮箱突然自动打开了一条缝，吐出了一张白纸。

　　亚历桑德罗拿出了这张写满了字和数据的纸，然后对折，放在了克罗的面前。

　　“这是什么？”

　　克罗眯着眼睛，将白纸拿在了自己的手中，目光瞟向了第一行。

　　然后，他玩世不恭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暴怒了起来，他的眼白瞬间充血，浑身上下爆发出一股危险无比的气息，死死地盯着亚历桑德罗那张依旧平静的脸。

　　“你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看下去。”亚历桑德罗仿佛没有感受到那股压力一般，依旧冷静地说道。

　　感觉到老板的视线，克罗强压下了心中的愤怒，声音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一般，说道：

　　“这上面的东西……是真的？该死的，你做这种事情，真的能称得上是正义吗？”

　　“正义是不择手段的。”

　　亚历桑德罗理所当然地说道，“如果不比邪恶更加血腥，更加不择手段，凭什么正义会胜利？”

　　“我会给你七天的时间，好好考虑吧。”

　　“当你看完你侄女的比赛，我想你的心中应该就会有了决断。”

　　“但最好快些，受维特节、受铁木、或者是其他什么人吸引而来的，可不只是我，还有很多人都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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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点忙，更新频率可能会慢一些，不过至少没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