钎城×禾尽

00.

“日子分两种，想你和想见你。”

“本应早该分道扬镳的两个人，偏偏爱意缱绻，天有情，自不会让有情人分离。”

01.

禾尽。

风禾尽起。

说起来这个名字不算吉利，“顺天意借天助”，怎么看也不像个好兆头——

北方很多地方盛行在孩子小时候就去找大师算一算以后的运势，“三岁看老”也算是传统。

“你家闺女以后未必能留在身边啊。”

本地久负盛名的算命先生斟酌着最后下了定论，他瞧着尚且年幼的女娃娃如此说道。

禾家人怎么没想过自己家的独女最后得了这样一句批注，慌张问着该怎么办。

先生的手指捻了捻自己花白的长长胡须，有些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然后叹息。

“你们困不住她的，孩子大了也就随她吧，好歹留份亲情在的。”

“风禾尽起，以后的事就随天意吧。”

大概也真应了那句批注。

禾家唯一的孩子如柳树抽条般迅速长大，春去冬来，一晃十几年光阴。

已是毕业季。

三两好友扎堆着讨论未来的梦想。

“禾尽，那你呢？”

几个人说道兴奋处，看向了一边卷着长发的禾尽。“是不是你家也早早给你找好了实习单位？”

成年后的明媚少女模样出挑，转过头来，上扬的凤眼微睁着看向几个朋友。

“我？”

她听到问话下意识挑挑眉毛，“并没有。”

“你该不会真的打算……”

她们也想起来几年前刚认识时禾尽讲过的那个“梦想”。

“是的。”

禾尽点点头。

她的家境不错，家里也愿意付出金钱和时间培养女儿，见过外面世界后就更想去看更大的世界。

“我要环游世界，我要自由。”这是禾尽自懂事起便立下的未来目标。

所以当真正完成了既定的学业后，她也即将奔向她梦想中的“自由”。

后来的几年里，同学们的圈子中，“禾尽”成了约定俗成的讨论话题——

“你说今年夏天禾尽去哪里了？”

“似乎是去了新西兰吧，她说那里温泉很棒。”

“也不知道今年过年禾尽回不回国。”

“大概是不会吧。她不是在东京跨年吗？”

“那天刷dy看到禾尽的账号了，天啊她现在都是几百万粉丝的旅游博主了。”

“真是令打工人羡慕的生活啊。”

……

留在原地的人其实也有自己的幸福，而人的本性就是“选择了这条路后就会向往不同的路”，一条路是安稳，另一条路叫自由。

02.

禾尽刚刚结束了一次自己的东非之行。

纯粹原始的部落文化，广袤无尽的草原，凶猛多样的野生动物，还有数不清的神秘之地。她终于亲眼见到东非大裂谷的壮景，天地辽阔，人生而渺小。

她也驱车跟随动物迁徙一路而行，凶险与震撼永远同时存在，人是靠很多瞬间活着的。

“终于回国了啊禾尽！”

广东广州。

十几个小时还不算转机的时间，结束飞行旅程后，禾尽下了飞机，远远就看到大学时的几个朋友来接机。

“今天好好给你接个风！”

几个人领着禾尽，一路嘻嘻哈哈着到了预定好的吃饭地点。

算是当地相当有名的一家网红火锅店。

“这些年在国外，害还真别说，是真想念火锅这一口啊。”

禾尽也不推脱，大大方方脱了外套入座。

初夏6月，广东已然是夏日炎炎的天气。

和国内的朋友们好久不见，话多了，几个成年人自然也多要了几瓶好酒。

“试试你现在的酒量怎么样了，来喝！”

“行，奉陪了。”

人至微醺时，头脑都有些迟钝了。

“嗨…”

忽然头上投下一片阴影，禾尽还以为是自己账号的粉丝认出了自己，诧异地抬头，却看到个拿着瓶啤酒的扭捏青年。

“可以一起喝一个吗？”

明明他是主动邀请的那个人，青年的耳际却泛着红，嗯……像羞涩的小鹿。

禾尽不由地想歪了。

禾尽只去过一次日本的奈良。

那里的鹿群颇通人性，会先礼貌地向旅人鞠躬讨要仙贝，如果不给还会“恼羞成怒”。

她觉得眼前这青年倒像是她某次旅经乡间，田野小路旁突然窜出来的小鹿，落单的小鹿莽莽撞撞着跌倒在不甚平整的公路旁，面对着她也不示弱，想站起来抵抗。

但是只要稍微拿着食物诱惑，单纯的小鹿又会颤巍巍着靠前示好。

“可以啊宝贝。”

以前的朋友们总称赞禾尽是典型的明艳美女，不笑起来活脱脱冷美人，如果笑起来，那更是让人难以招架。

稍稍年长几岁后的禾尽，美艳更甚，尤其刚从非洲那片大陆回来，身上还沾染着不散的硝烟气息，更显得野性十足的魅力。

朋友们吹起了口哨，“瞧瞧我们禾尽”“还是那么有本事呢”“姐妹好福气”。

禾尽干脆在她们一众调侃声中端起了酒杯回应面前的青年。

周诣涛的头像是被人用重锤敲了一下。 

他的耳廓有片刻的嗡鸣。

他想，他真的不该鬼迷心窍答应那群小子这个大冒险游戏的。 

面前的女人艳光毕露，任谁也不会忽视她，整个火锅店大概也是她最出挑。

女人嫣红的指甲，像是最烈的毒药，此刻摸上了他手中那半瓶冰啤酒，半握不握。

美眸盈盈，比春水还水润。

理智告诉他这场游戏他已经完成了。

但是。

但是他无法拒绝, 青年宽阔的肩脊在此刻紧绷, 手臂隐隐在发颤，几乎是不经思索，便反握住了禾尽的手。

“你好，或许……”

周诣涛回到了队友那桌上。

“怎么样啊小周？”队友们看好戏似的围上来，青年摆出镇定自若的模样，故作云淡风轻着说，“我要了她的联系方式…”

“我靠！”

“妈的小周你出息了啊！”

几个队友显得比本人还兴奋，如果放在霸总文里是可以当“少爷还是第一次这样在乎一个女人啊！泪目”的霸总冷面秘书的程度。

“我们的钎c还是第一次主动要女孩联系方式啊～家人们谁懂～～～～～”

03.

大概是东非这趟旅游太过劳累了，禾尽难得多在国内留了一段时间。

她在广州某酒店订了段长租的房间。

按照她的话来说，“居无定所的人，反而更适应酒店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

周诣涛正愁着没有什么机会来靠近这朵烈火玫瑰，机会就来了。

说实话，钎城没追过女孩子。所以这次“老房子着火”，那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他会笨拙地编辑着那些日常消息，“今天预告有雨，记得带伞哦禾尽姐姐。”；明明前一天训练到将近凌晨，他也要固执地把铃声调到最大，禾尽早上六点发来一个早安，周诣涛照样能醒来秒回消息；

禾尽的朋友圈没锁过，朋友圈尽是这些年她的所到之处，人皆有偏爱，旅游博主也不例外，周诣涛一条条地看，反复记下她那些最爱的城市，他也常常陷入幻想，

嗯…或许有一天他们可以一起去呢……

“喝喝，钎城，”

TTG宝贝双c之一的中单对之嗤之以鼻，于是某天在队内锐评道，“周诣涛就是个超级无敌大大大大恋爱脑！”

“禾尽姐姐还没答应……”

路过的冷静射手狠狠给了缩小中单一个暴栗，“还没定下来就别抹黑女孩子名声！”

他自己当然比谁都希望真的能追到禾尽。

年关和疫情是一起来的，一时风声鹤唳。

禾尽下榻的酒店楼下也有了例确诊病例，他们开始被迫地进行了封闭。

她通过微信向远方的家人亲友报了平安，

也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安排。

故作轻描淡写，可是说实话，禾尽心里也是有些惶惶，生于盛世，这是她第一次独自面对如此大的传染性疾病。

周诣涛很快知道了禾尽的消息。

冬季赛结束过。他们也很快要返乡。

他这回没有选择回去，拎着网上查好的防御病毒的一系列防护用品，还买了几大袋子的零食和方面食品，就冲到了禾尽隔离的酒店楼下。

“禾尽！”

禾尽以为自己是幻听了，直到拉开房间的窗帘向下看，看到穿着单薄黑卫衣的口罩青年正在努力挥手。

青年的脚边还放着几大袋东西，离的有些远她也听不清周诣涛到底在说什么。

只是看见他焦急的指指地上又指指自己。

哦看手机。

她又划开了微信界面。

“别怕。”

“我在广州陪你。”

你瞧……

他是真的喜欢你啊，禾尽不知道眼泪是什么时候落下来的，只是视线一点点的有些带着水雾的模糊模样了。

“你是喜欢我吗，周诣涛？”

下意识的电话直接拨过去，她有些焦躁地问着电话那头的温和青年。有些凉意的风顺着窗缝袭来，一个人的生活过的太久了，禾尽突然眷恋起有人陪的烟火气。

“喜欢。” 

怎么能不喜欢呢？

他朝思夜想，都想把她抱在怀里，想吻过她的每一处肌理, 想日日夜夜地陪着她, 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献给她。

“周诣涛喜欢禾尽。”

周诣涛又重复了一遍。 

他在这一刻，被这样浓烈欢喜席卷的时候想, 他愿意当一辈子的恋爱脑, 只要她能喜欢。 

他说喜欢的时候,禾尽就站在楼上瞧他。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一个人喜爱另一个人的时候, 是无法撒谎的, 就像是禾尽想起来周诣涛的时候, 便会觉得热烈, 像是火山口喷薄的热气，像是冬日深夜里的一炉碳火，让人格外贪恋。 

她的呼吸也更急促了些。

04.

正式恋爱后，禾尽总算明白了周诣涛朋友们口中的所谓“这小子纯大恋爱脑”的原因。

恋爱前——

“哇塞姐姐的账号点赞好多啊～”

“没关系的姐姐，我觉得你去和别人出去喝酒出去玩是很正常的事啊～”

“姐姐要试试我打的游戏吗？”

恋爱后——

“怎么会有男人给你点赞啊宝宝🥺”

“🥺宝宝你尊的要晚上出去吃饭吗、那我呢”

“宝宝🥺我一个人玩游戏好孤单哦”

恋爱脑上位后变脸的本事她是佩服的！！

新鲜感褪去，真正的爱开始浮现。

05.

次年的春天很快来了。

周诣涛天生带着股少年气，禾尽也最喜欢他这副模样。

谈恋爱笑的时候眼睛会亮，会在人群中和她对视然后朝她狂奔；坦诚的、明亮的爱恨从不遮掩；觉得得有必要的事也会去做。

“比如周诣涛爱禾尽是吗？”

青年的吻细细碎碎地落下，眉眼温和。

“是，他超爱。”

其实周诣涛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

“太在乎，所以更害怕失去。”

之前有同性朋友醉酒后说起自己的情史，情场浪子最后却跌在了一个同样身经百战的女孩身上。

他说，“有时候觉得她情绪稳定，又不管我出去喝酒，又不管我通宵在网吧打魔兽，乖的要命。但那天她直接说了分手。”

浪子头一次去挽留女友，他跪下来甚至扇自耳光，他拿出手机让女友看他是真的把所有暧昧的异性都删掉了。

但是女孩只是说，没意思。

或许是她的喜欢消失了，也或许是她早对男人失望透顶了。

“你知道吧，其实情绪稳定是以麻木为代价的，像个木头，那种过分的冷静，是早晚都会分开的。”

周诣涛当时只是觉得这是浪子的“报应”，“他活该”，结果到头来他也遇到了禾尽。

“心动从来不是门当户对。”

禾尽长他几岁，见过偌大的世界，她的世界缤纷绚烂，周诣涛自诩是俗人，总觉得自己是困不住她的。

但是爱是克制不住的。

他只能一天比一天的更爱禾尽。

爱她熟睡时的模样——

那天禾尽睡着了，黑暗中借着微弱的灯光周诣涛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看着女人的脸，手滑过她的嘴唇、鼻梁、最后停留在她的酒窝上。就想起他们曾经一起走过的美好而又短暂的日子。

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可眼角却悄然落泪。周诣涛转过身开了一把单排，手有些微微颤抖把手机音量调小，怕吵醒身边人。

他害怕他们会分开、害怕会变成彼此最了解的陌生人然后再无交集。

后来周诣涛翻身把禾尽抱入怀里，抱的很紧，恨不得拥入身体。

禾尽下意识也靠进了他的怀里，蹭了蹭，轻轻地抬起头亲了亲爱人的嘴唇，可是周诣涛那时也不觉得彻底拥有了禾尽。

如果是一枕槐安，那周诣涛宁愿遐思遥爱。

06.

禾尽陆续安排好了自己下一次的旅程安排。

她做计划的时候，也没有瞒着周诣涛。

两人独处时，她甚至会笑嘻嘻着拉过周诣涛，指着电脑上的攻略问他这里好不好看。

周诣涛的心情只能用五味杂陈来形容。

他知道禾尽一直以来的梦想。

但私心上，他又不想让恋人满世界地跑。

矛盾、犹豫，郁结于心的周诣涛没忍住在饭桌上多喝了几瓶酒。

“她会不会外面遇到更喜欢的人啊呜呜呜……”

钎c在这次的队内聚餐上和队友们说，显然恋爱脑男的酒量一向都不太好，两瓶就醉的小草包一个捏。

“草！哥们是蓁无语这傻逼恋爱脑啊！”

许鑫蓁最受不了他这套，“赶紧给禾尽姐打电话来接人吧。”

“周周。”

禾尽微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周诣涛心里猛地漏跳一拍，看上去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去看她，像是非常震惊他怎么会这么出现在这里—— 

连带着好不容易稍微停下来的眼泪又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女人抬起手，用指腹替青年擦了擦眼角，只是越擦越红，眼泪也越擦越多……

到了最后，禾尽都不知道自己是在给他擦眼泪，还是单纯在抚摸他。 

“跟我在一起就这么没安全感吗？” 

刚睡醒的嗓音有些嘶哑。

周诣涛心中却咯噔一下，脑子里炸开了花，第一反应就是—— 

完了，要分手！

他赶紧摇了摇头，眼泪朦胧地表示坚决不分手，还伸手去捂禾尽的嘴，示意接下来的话可以不用说了，他一点都不想听。 

“对不起，我跟你道歉，我不是故意不说……” 

所以，不要分手，好不好？ 

禾尽抬手扣住青年的手腕。 

小鹿就发出一声急促的抽泣，慌张而固执地直起腰，着急地去亲吻她的唇。 

女人向后躲，手拍了拍微微蹙眉叫他“别闹”，那一瞬间周诣涛觉得所有的醉意都从身上抽离了，脑子迟钝又麻木地想这事怎么就能到了这个地步——

他果然还是搞砸了。 

绝望地僵硬在原地，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过了很久，周诣涛听见耳边响起了一声叹息—— 

“你没有安全感，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好听的话说烂了，但是我能给你的也就这么多……” 

“我知道我的工作特殊，周周，旅程是无法停下的事，我没办法舍弃你和梦想二者任一。”

禾尽微微俯身，因为青年半环住她的肩，身影和气息笼着她。她也看不见他的脸，只能摸索着找到他的唇瓣，唇上落下一吻。 

“要不别谈恋爱了，这样能谈出个什么狗屁东西来。”她用淡然的语气说出其实已经预想过很多次的话，“我们结婚吧，你看行不行？”

07.

“我是绝望者，是没有回声的话语。

一个一无所有，也拥有过一切的人。

最后的缆索，你牵系着我最后的渴望。

你是我荒地上最后的玫瑰。”——聂鲁达。

后记一：《“以身饲虎”后有了孩子》

后来的一年，DYG终于迎来它的下一个冠军，而20多岁的钎城选手也终于举起第一个属于的银龙杯。

他任由漫天金色雨拂过他的面庞，仰着头看，直到右手摸上了左手上戴着的戒指。

这些年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周诣涛终于填满了21年空荡的那颗心。

禾尽陪周诣涛参加了当晚的庆功宴，她的飞机航班是次日一早，飞往南美洲的。

于是一早起来周诣涛开车送她去机场。

路上禾尽呆着呆着就感觉哪里都不舒服，胃里面反酸，又头疼，还眼皮一个劲地跳。

“去医院吧宝宝。”

两人转头去医院挂了号，最后医生笑着说他们挂错科了，“呦那您二位得移驾二楼了，那妇产科在二楼嘞——”

啊。

啊？

新婚夫妻面面相觑。

后记二：《周苗苗日记》

5月9日 晚 阴天

那天晚上很晚了，妈妈和爸爸说我的肚子饿了，其实我们都知道是妈妈自己肚子饿了。然后爸爸让我们换好衣服，带我们出去吃夜宵。车上放着音乐，我坐在后排，听前排的他们两个在唠嗑。妈妈说自己今天看到的新闻，爸爸也会耐心地听，然后回应她。

那一刻我觉得好幸福，我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会结婚，原来婚姻不是牢笼，也不是束缚，而是生活中的爱与耐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