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yside,宇宙浪子回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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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郭小寒 看理想 这支被认为有着十足朋克精神的乐队,成立于2001年,解散于2009年,在出了一个热播剧导演、一个酒吧老板、一个扶贫书记之后,又在2019年重组回归。 Joyside前成员辛爽在转行后更响亮的名头是《隐秘的角落》导演,但大家依然津津乐道于他“前搞乐队的 ”身份,何况Joyside也为这部剧贡献了一首风格十分融入的片尾曲。 从Joyside那个时代走来的乐迷大多用了四个字“老泪纵横”,很多在场的乐队都是Joyside的粉丝,说他们依然是中国最摇滚的乐队;而一些刚刚认识这支乐队的人则在质疑乐评人的势利:给Joyside的分数里到底有多少属于情怀的部分? 就像是大张伟在讨论“地下乐队”时所发出的诘问:搞过地下到底有什么可厉害的?如果你也有过相同的问题,那或许,你能在Joyside这里找到一些答案。 “Joyside不仅属于胡同江湖和酒精夜晚,也属于带着破碎但重生无尽的爱归来的宇宙浪子。人生在十年后的重逢,总有些真实的痛苦要面对,也有更强大包容的爱在滋长。” 文 | 郭小寒 今年的夏天是粉红色的,那是Joyside的颜色。 2019年,Joyside乐队重组,他们的图腾——粉色的桃心和唇印重新鲜活,属于酒精、尼古丁、摇滚乐、荷尔蒙、浪漫心碎的夜晚复活了。 在北京,这样的夜晚已经沉寂很久了。 1. 燃烧的粉色图腾 “地下摇滚之王”,在2001-2009年 ,Joyside乐队一直被这么称呼。这支乐队以5张录音室专辑,散落的单曲,和无数个酒醉沉溺的演出现场,书写着他们摇滚乐的青春与历史。 他们不仅影响了2000年之后很多新的音乐人,而且发酵了“年轻帮”这样一个群体,北京五道营胡同的“School”酒吧也是他们的私生子。 他们甚至影响了北京鼓楼一代的青年亚文化生活圈。是的,这些都是他们在2009年解散之后,还在绵延出来的,长久不绝的能量。 曾经我们相信“27岁俱乐部”的故事,相信“与其苟延残喘不如从容燃烧”,然而在炽热的燃烧与自毁之后,生命仍然顽强地延续。 Joyside的重组是一个全新的生命课题,在这群分别又重聚的人身上,低头学会谦卑,就更温柔,浪漫地走进良夜,就释放更多的爱。 Joyside 是一切跟爱有关的东西,这爱中也包含着必要和真实的痛苦。信仰Joyside的人相信生活中不能缺少自由、真心与爱,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却情同手足,靠着共同的音乐喜好和彼此认同建立起新的亲缘关系。 这也是他们区别于芸芸众生的标志——这是与众不同的一群人,有着不同的故事,却都在用一颗真心认真自毁地荒废此生。 从中国摇滚乐的断代史来看,Joyside很模糊,作为早期的朋克,他们自成体系地蜗居在清河。 朋克到底是什么?是一种音乐形式还是一种生活态度?这个问题曾经困扰着中国诸多的文化学者、时尚青年和音乐人们。讨论朋克本身还不如去看一场朋克的地下演出,朋克不讨论意义,除非他压根儿就不是一个朋克。 去过2003年迷笛音乐节的人,都会记得音乐节第一天,那个晴朗而昏昏欲睡的下午,在几个技术有余而热情不足的乐队之后,Joyside上场,那天的音乐聚会迎来了第一个高潮。 他们不是外地乐迷耳熟能详的摇滚明星,甚至没有被专业乐评人们在文章中提过半句,但当他们三个在音乐里高唱着“I wanna beer,I wanna beer”的时候,主唱边远在舞台上晃动起醉过的身体,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沸腾了起来,在人群中一起沸腾的还有一个戴大大眼镜的瘦弱青年——摩登天空的老板沈黎晖。 乐评人颜骏也不吝赞美之词:“Joyside,记住这个名字。迷笛音乐节最美妙的高潮属于 Joyside,新一代北京朋克的骄傲。” 2. 酒精与夜晚的私生子 之后,沈黎晖在各个酒吧里寻找Joyside的身影, Joyside身上独特的气质和音乐实力吸引了他。半年之后,Joyside终于成为摩登天空旗下的一员。 他们发行了一张粉红色的专辑《Drunk is Beautiful》,当大家试图给专辑寻找一些时髦卖点的时候,他们声称:“这里没有你们想要找的时尚,我们只爱你们的钞票。”于是乐队遭到各路媒体的炮轰和封杀。 Joyside每个成员都有自己的“故事”:主唱边远来自新疆,对自由的渴望让他放弃了学校的生活,他也是整个乐队的创作主力。 他是一个虚无主义者,做梦给了他创作的灵感,他身上永远有70年代摇滚明星放浪而高贵的气质,皮裤、皮鞋,衬衫、领带……他看上去忧郁、浪漫而绅士。 刘耗(刘昊)是贝司手,军队大院里长大,却独立于主流之外,他身上的纹身图案都很可爱,就像他的人一样招人喜爱,除了做乐队还热衷于开店做买卖。 辛爽是乐队的第一任吉他手,范博是最早的鼓手,后来日本吉他手中野阳也加入过乐队。 朋克是Joyside早期音乐的一个阶段性产物,那时的他们粗糙又有劲,带着混不吝的劲儿,几个晕呼呼的醉鬼用美妙的三和弦点燃了混合着酒精、尼古丁与荷尔蒙的危险气体,大家在台下疯狂POGO,用身体来发泄对音乐的狂热。 Joyside最稳定阵容的形成是在2006年以后吉他手刘虹位和鼓手关峥加入后。 那时他们的音乐已经有了非常迷人的结构和旋律,1970年代迷幻摇滚乐的影响日益深重,他们也找到了完全属于自己的美学体系和表达方式,虽然这一点往往会被他们呈现出的颓靡放浪的舞台和生活状态所干扰。 2006年后Joyside转到兵马司旗下,同时期兵马司推出了三支最重要的乐队Carsick cars ,Snapline和Joyside,凭借《Booze at Neptune's Dawn》这张唱片,年长的Joyside又成为“北京新声”代表。 音乐风格的变化并不影响他们的态度,Joyside的人气和魅力在每一个迷醉的演出现场持续,他们混不吝的态度反招来了更多歌迷。 他们不顺从,用“否定”来划清自己的边界,不受大众和媒体待见,因为他们从来不“正着”说话,当2002年他们还是“中国朋克新希望”的时候,他们就一路否定着自己,否定着中国摇滚乐,成功成为台上“最招人烦的酒鬼”。 但正是这样的矛盾,粗粝与细腻,抒情和混蛋,这些所有势不两立的矛盾在他们身上和谐共处,才让他们一次次重振旗鼓,酒醒之后重头再来。 Joyside 是酒精与摇滚乐的私生子,他们喝酒,打架,排练,演出,演出完继续喝酒,在门口喝,走在大街上喝…… 多年后,他们会说一开始喝酒是因为面对舞台的紧张和害羞,喝着喝着,喝成了习惯,成了依赖,成了漩涡,酒精太好了,还冒着白色的泡泡,就像生活,就像快乐。 他们用混乱破碎表达爱,用甜美浪漫表达绝望,正如那首《The Last Song for the Endless Party》让你反复琢磨,这会是怎样的场景呢,无尽的party里最后一首歌,无尽的爱中最后一吻,生命短暂,我们不知是该欢快地活着还是凄美地死去。 矛盾重重的他们越来越矛盾,大家音乐理念不同,生活中也不可能完全理想主义地在一起,2009年,8月12日,参加完张北音乐节的Joyside选择了解散。 9月他们在MAO Livehouse举办了最后一场“Joyside 告别演出”,演出的名字就叫 “The Last Party for the Endless Songs”,演出后大家聚在一起直到天亮,整个鼓楼大街充满了心碎与告别。 3. 他们走去了四方, 从疯子变成正常人 木心说:“快乐是小的,紧的,一闪一闪的”。 Joyside的名字由“joy”组成,边远给自己改过一个名字叫尚欢欢,但那时快乐对于他是渴望而不可得的。 真正的快乐是自毁式的,生活的不羁,舞台上的释放,硬拗的灵魂,现实生存的压力在每个人内心如同噪音,你如何能从一个疯子变成正常人? Joyside的生活并不是快乐的,他们早年甚至会为温饱担忧,但这个年代痛苦并不会被人注意,与其这样,还不如享受啤酒、香烟、噪音带来的快乐。 在Joyside的音乐里,你能找到许多简单但足够震撼的东西,Joyside对美好的事物有着绝望般的赞美。 但正如恐龙的意义是在恐龙灭绝之后才显示出来,没有Joyside的日子,Joyside才日益重要起来。 早期可视为“Joyside粉丝后援会”的“年轻帮”一直壮大着,虽然成员们不仅仅是Joyside的乐迷,更像是认同这种颓废、自由、散漫生活的一群人。 一个心碎是下一个心碎的开始,解散了乐队,刘耗和刘非这对兄弟才能腾出手来在鼓楼开古着店,后来又去五道营胡同开School酒吧。 从Joyside、赌鬼乐队、到盘尼西林乐队,School长出了一波又一波新的乐队,而把这里当作自己灵魂收容所的年轻人也成长了一波又一波。 将近十年,有多少人在这里找到归宿又流离失所,爱过伤过,喝过吐过。 Joyside似乎依然在大家身边。刘耗是School的大哥,他和刘非作为酒吧老板总是拿命陪你喝酒到天亮,路见不平把酒相助。 边远永远是面目模糊的雾气蒙蒙的旁观者,他与不同的人合作做另一种又暖又丧又老派的民谣音乐,大部分时间闲逛发呆,他喜欢大海,于是搬去了海边隐居生活,时刻想去做一名水手。 刘虹位是另一个谜。他在Joyside解散后不久,卖掉(送掉)所有的吉他去了一个贫困县创业扶贫,在这样一个远离北京摇滚青年的环境里,更深入地去了解中国社会的现实,也去探索内心的自己,这像是一种更远更危险的航海。 夜晚的鼓楼永远灯火迷幻,充满了未知与冒险的酒吧、livehouse和艺术空间,吸引着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满怀好奇,精心打扮,去投入一场又一场隐秘又欢愉的派对。 北京的独立音乐和青年文化也得以在胡同中跟着这些场域和场域里出现的音乐人们一层层地迭代生长。只是,Joyside依然无法复制,无法超越。 4. 人生的莫比乌斯环, 你在哪一边? 2019年4月1日,一张粉色的图像在朋友圈和微博里炸开了,甚至上了微博热搜:“The joker is back。” 解散10年的Joyside宣布重组,契机可能是吉他手刘虹位又回到了北京。自从2009年之后可能有过一万支乐队,但没有任何一支可以取代Joyside。 “有一种旋律,只有Joyside可以把它完美地呈现出来。所以我们选择了重组。”回归后的刘虹位一语道破天机。 Joyside 复出的首场演出定在了2019年6月14日,从Joyside宣布重组那天,曾经一同在五道口和鼓楼挥霍过青春的朋友们就开始说,“2019年宇宙出现了虫洞,时光穿梭回了2009年。” 大家都去寻找10年前的记忆和热血,仿佛也要重新燃起生活的希望。 这段时间,先后还有其他几个老乐队也要重组,正好还赶上了一档关于乐队的综艺节目在热播。摇滚乐似乎又回来了,而且正值壮年。这十年,大家只是在鼓楼大街往交道口转了个弯儿,又碰面了。 那是哪一面呢,那时的我们人生运转的逻辑是“我用真心换此生”。2009年之后才变成了“心太疼了,逃避痛苦,好好生活”。直到2019年我们衔接回了2009,五道口与鼓楼平行世界的另一个自己还在努力地自毁,还在快乐地用心脏活着。 就像Joyside一样,那是对面的镜像,也是镜中的自己。 重新无需观察地投入,重新不顾一切地付出,重新爱上那些受伤和痛苦,重新用心脏活着。在莫比乌斯环上走一圈,心脏已经从左边变到了右边。 “我们对宇宙都充满了好奇,没有人会停止自己的好奇心,除非他不想再继续自己的人生。”十年后回归的刘虹位也迅速和乐队其他成员完美衔接上了。 说到宇宙,Joyside相信有平行宇宙的存在吗?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乘一台时光机再回到10年前,他们还会选择那样去生活,去创作,去玩摇滚乐吗? “会的,我做过特别多特别糟糕的事儿,但即便我们回去改变了什么,也只是改变了另外一个平行宇宙,改变不了我们现在,我还是这样。”关峥说。 “没什么想回去的,朋友还都在呢,现在就挺好的。”刘耗说。 “‘现在’才是最真实的。如果我们能发现并找到这个‘现在’,那会是很Joy的一种状态。”刘虹位说。 “我从来没有想过重新来过,这一切都是恰到好处。”边远说。 在一片杂乱觉感的最后,刘虹位缓缓地说:“后来我想通了,朋克、摇滚、创业这些所有的人生经历都像电影一样,我的本质只是那块屏幕,让这些电影一部部放出来就行了。” Joyside这块粉色的人生屏幕上,又将播出一场尚且未知的电影。 长按图片识别二维码 即可进入《中国摇滚小史》 延伸阅读 ▼ 五条人 | 宁愿土到掉渣,也不俗不可耐 新裤子 | 燃尽了年轻骄傲的不甘心, 摄影:王玮 原文载于 :skullcandy (2019年6月) 配图来自《乐队的夏天2》及网络 内容编辑:荞木 监制:猫爷 转载:请微信后台回复“转载” 原标题:《Joyside,宇宙浪子回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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