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晨宇水仙文】《Back To The 21c》全员向 2w 一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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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晨宇水仙文】《Back To The 21c》全员向 2w 一篇完

2023-06-26 21:41|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旋转,跳跃,我闭着眼。

    “希望是向阳而生,希忘是绝处逢生,人生不能放下希望,但是可以放下希忘……我天,这都什么跟什么?”

    戴着耳机的少年眯起眼睛注视手机里专辑的引言,一目十行地念念有词。

    半晌,他烦躁地叹了口气,只觉得大脑混乱,云里雾里:这些分明都是简体中文,可组合到一起后竟然没法理解具体意思,说来说去,“希忘”也没说明白是什么东西,这叫什么介绍?他好奇,也不忿,不禁怀疑这两百年前的世纪专辑是否有故弄玄虚之嫌。

    21世纪的历史,壳不怎么了解。

    你看,还叫《希忘Hope》,连中英翻译都不大对,看来水平也不怎么样啊,倒是浪费了他托别人费劲弄来的头戴式音乐耳机.....只是无用的麻醉剂罢了。壳从破败不堪的转椅上跳下来,朝着几个人造人额前自带的漂浮窗上迅速点了一通,随后戴上兜帽,拿好东西转身离开。

    头顶正上方的一轮全息投影明月无人在意。 

    这年头,谁特么还有闲情逸致望月啊。

    街道霓虹灯忽亮忽灭,紫红,蓝绿,粉黄,窗面反射出若干绚烂的旋转万花筒,辉映跳跃至夜空,壳没那个心情欣赏,只一派老成地缓步走着,盘算这个月家里——如果那地方能够被称为“家”的话——丢了多少东西:电子宠物丢了就丢了,不过是心理安慰,最关键的是一组自动清洗套装不知道被谁顺走…唉只能等下个任务解决之后再做打算。

    他无声无息,走过散发着糜烂气息的克隆人 性玩具商店,走过嘈杂的售卖劣质du品的地下交易所,走过电子零件与黑客软件批发市场。

    漆黑的小巷,啤酒罐扔得到处都是,壳将它们一脚踢开,慢慢踱步回到了自己的蜗居。

    在这里,贫民窟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贫民窟,家徒四壁。那套自动清洗装备本来是鸥哥送给他的东西,也是为数不多拿得出手的档次货,可惜了。不过这样看来,被人觊觎似乎也是理所应当。壳没来得及产生什么想法,向后重重地倒下来。

    海绵床垫只给予他些微回应——老旧产品的弹簧本就不堪负重,干脆缩起身子承受压力,再也不愿反抗,只沉默以待。

    不知怎么,壳今晚睡不着。

    他原以为喝了酒之后能更快地进入深度睡眠,结果反而是“希望”“希忘”那几个专辑里的名词不断萦绕在脑海,甚至无法摆脱,这让他有些恼怒与无奈:我真的看不懂,也不想了解两百年前的人类,我想睡觉......

    但最终,他败下阵来,认命般戴上耳机点开播放键,决定给这个被后人评为21世纪最伟大的歌手——华晨宇最后一个机会。

    “我只听一次,你最好能催眠。”壳闭上眼,自言自语道。

    前奏越过耳机,回荡在房间里。

    像是深海鲸鸣,银河碎波涌起,雏鸟飞过群山与海洋、飞过辽阔天地、飞过这片惨淡的贫民窟、飞过他墨蓝色房间窗口,迎来万众期翼的太阳。

    那首歌还在播放:“又在黎明醒来,万亿爱中生长......”

    夜凉如水,梦一样的时空。

    如果这间屋子除了壳之外还有其他人存在,他会发现,老旧的海绵床垫突然没了压力;电子眼望着空无一人的室内也乐得清闲,停止了实时数据的收集工作;针织或是絮状物的一团堆叠在床上,依旧保持着原先那人躺着的形状。

    现在那里,空无一人。

    “嘶……”

    壳再度睁眼时只觉得冷——没什么准确的形容词来描述这种极寒的状态。

    高科技低生活的后果是教育的逐渐被取缔,垄断阶层不需要独立思考的人民,只要他们与虚拟网络绑定、注意力涣散到溃不成军,控制就变得轻而易举。

    极寒,可太阳却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冷热交替很是难捱。

    壳伸手抹去因为灼烧而流下的眼泪,先慌忙检测数据是否丢失——但只显示到睡前:他打开了音乐播放器,随机播放了一首《向阳而生》之后闭上了眼睛。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向阳而生》营造出了一个拥有太阳全息投影的虚拟空间?

    可“绝不探究生活以外的虚拟”是他们社会的守则,又或者是他的记忆遭到移植入侵,毕竟身心枢纽和上层生物集团直接相连,也许到了需要他执行任务的时候。

    “到底怎么回事?”

    壳试图动了动蜷缩的手指,惊奇地发现,他完全感受不到监视仪的存在:“真特么奇了怪了......我竟然获得了短暂自由?”

    他成为了完全意义上的“自由人”,一切都透露着诡异。

    忍下痛意,壳再度抬起头观察太阳,面色逐渐古怪起来——因为他发现那并不是投影能够制造的场景。

    太过真实了。

    这一切都太过真实。

    现在不仅不是黑夜,甚至还能看见太阳,甚至还有被热度灼伤的感知。

    要知道,只有上层集团那群吸血鬼才能拥有白日,即便这样,他们的阳光也毫无热度。空气指数通过数据来调节化学分子含量,和阳光照射程度无关,永不枯萎的电子花束草木无法进行光合作用,存在的意义只是点缀空中花园——说是为了还原百年前的地球美景。

    壳琢磨半天,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先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无论如何先四处走动看看。他想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雪山,茫茫一片皆是雪山。恍若隔世的峰峦,抬头不见青天,冰雪雕铸,山脉回环。

    空气较为稀薄,但实在比贫民区要好闻得多。壳判断这是来之不易且极其昂贵的新鲜纯氧,便忍着肺部不适多吸了几口。

   云块涌起,聚集,太阳瞬间变成淡黄,遮掩在茫茫天地间。走了两公里,入眼却依然只是饱和度过高的莹白色,偶尔露出些黑色山脊,像是某种大型禽类的眼睛。壳深一脚浅一脚,跋涉艰辛,心理上的极大恐惧正在压垮一切,他又冷,又怕,干脆“扑通”一声就地坐下来:“啧...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啊?”

    “数据连接不上中枢,体温加热功能也停了...走哪运气都背,我这什么命,死了算了。”

    “真的吗?”

    空灵的声音突然落在耳畔,直把壳吓得浑身一哆嗦:“卧槽!谁...谁在说话?”

    “…有、有人吗?”没得到答案,他又小心翼翼地追问道。

    四周无人影。

    可刚刚那声分明不是幻听。

    他想站起身,却因为惊恐而踉跄跪下,跪倒在雪地中,莹白扑簌簌映在手心。耳畔风声呼啸,壳在恍然之中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巨大情感震颤——

    此处是高山之巅,此处是深海之渊,他听到了巨鲸穿林打叶的呼吸,也听到了惊空遏云的鹰唳。

    璞玉光泽的亚麻布衣角就在此刻翩然映入眼帘,敬畏瞬间攫取了他的所有感知。壳不得不闭起眼,身体颤抖,心底却产生了羽毛落下似的轻微波动——一切的一切都仿佛自然而然,壳没能看清来人,却心驰神往地学会了虔诚跪拜。

    良久,那人开口道:“简而言之,这里并非囹圄。”

    “假若但求速死,我的伴侣可以帮你,但表达出求死意愿的人,往往最期待得到救援。”

    但闻钟罄音,淙淙飘来菩提香。壳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望见了一双流溢着悲悯的眼波,他没来由地紧张,复又迅速低下头,声线颤抖:“您是...您是神仙吗?”

    ——直觉告诉他,对方一定不是人类。

    那周身纯白的神明单从相貌来看就和他们相差了何止一个维度,而一个维度又是一个物种穷极一个纪元才能触达的距离。柔光细密地流淌在软暖而有肌理的玉石之上,神明的淡金色长发随风轻缓飘动,霎那间留下了永恒的幻影。

    他淡淡地注视了壳半晌,告诉对方:是,也不是,整个世界并非只有他一个创世神,而他的能力则是造境。

    造境?

    壳张着嘴巴,有些呆呆的,直觉接下来的内容将会对他造成不小的冲击,也许整个世界观将要被打碎再重新建立起来。

    果不其然。

   “嗯,造境,”

    “你们的第927号文明是我创造的一处虚拟遗址,整体演进符合预测。在一世纪以前,爆发了‘逃离乌托邦’事变,科技产业急剧扩张登峰造极,政府职能缩水直至服从于经济垄断组织,时间来到赛博时代。”神明挥了挥手,指挥太阳弹响群山的音阶,他坐下来,离壳不远不近。

    “不过,快要走向终结了。”

    手足无措的男孩儿犹豫了半响不知道是继续跪着还是站着,神灵看出了他的拘束,挥手让他坐下。壳连忙“哦哦”地答应着,有一脑袋的问号呼之欲出,乱糟糟的,竟不知道从何谈起。

    冷静…冷静......壳抓了抓发茬,又下意识咬起指甲。

    听神明的意思,他们所有人——上等人,中层游民,贫民,通通都是有着自我意识的虚幻产物,生活的地方叫做遗址,就连整个文明都是神灵眼中转瞬即逝的漫长幻景......这突如其来的定论让他难以接受。

    其实换了谁都无法轻易接受。

    怎么证明自己的世界真实存在,又如何证明眼下这片雪山不是虚幻?

    我能感觉到痛、感觉到累、我有多种复杂的情绪体验,能有自己的思想,但我却并非真实,这可能吗?

    他重新鼓起勇气,看向那片圣洁的白:“呃,请问您,就是,我......”话没说完,壳摸了摸鼻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在神明面前暴露茫然无知,片刻后才把断掉的思路重新续上:“…我想请教您几个问题,可以吗?”

    “嗯,不必拘礼,我叫卷。”依旧是温凉如水的声音,卷明知对方想问些什么,却也宽容地没有点破,莹润得如同明镜一般。

    你望见他,便望见了自己的内心,正如壳蓦然发现了自己的渺小无知又简单多疑。

    “那您…哦不是,那么卷…神,为什么挑中了我来揭开这虚幻的一面呢?除却我们927号文明,您是否也创造了其他遗址?”

    “而且,您刚才提到您的伴侣…祂在哪儿?神明也会拥有伴侣吗?我,我是否有幸能看到其他神祇?”壳迫不及待地,越来越好奇。

    恐惧已经消散了大半。归根结底,恐惧来源于未知,随着认识与了解的增加,不安会逐渐消退,何况卷神的存在似乎就是一切令人镇静与心安的来源。

    问题一个接一个,似乎有点多,希望他别生气…壳挠挠头,觉得这称呼实在难以改口,他无法做到与神明平等地使用“你”而非“您”交流——对方什么也没做,却已经叫他望见了他们之间的天堑。

    有些台阶还是不要迈过去为好。

 

    淡金色的长发从纯白针织亚麻衣料中流散开,卷摘下白色兜帽,伸出手将一段绸缎似的暖光夹在指缝细细打量。

    此时连呼吸都像是一种亵渎,壳不敢发出声音惊扰美神,视线便跟随着那束光移动,直到绸缎化为烟尘,细密的光点旋转、跳跃、消失在卷的指尖。

    对方似乎对这种游戏乐此不疲:“光明来之不易...将你作为最佳人选是各方神祇讨论后的结果,赛博时代中,想找到一个没有被完全摧毁的人类很难,能够与‘灵魂歌者’契合则更不容易。”

    “灵魂歌者?是...是那位两百年前的世纪歌手?”壳追问道。

    他正努力跟上卷的思路,生怕错过哪怕零星的细节。

    追根溯源,听歌,然后触发传送条件。如此说来, 那张专辑,那位歌手,恐怕都没有人们认为的那么简单。

    壳并不笨,点拨一下其实很快就能明白,只是所受教育程度实在有限所以知识储备少得可怜——书本这类稀缺资源只能在上层空间的藏品中出现,他不知道历史如何记载,亦不可仅凭自身能力使过去重演。

    “是的,我认为很有意思,那是927号文明为数不多最重要的宝藏之一,于是我让他的歌曲来作为启动救援计划的引子,”卷说到这里笑了一下,壳不确定自己是否眼花,在极度美好面前可能时有发生幻觉,“可以说,他确实察觉到了遗址的不真实性,难能可贵,魔神原先不悦,但亲自考察后也承认了他的特殊。”

    这是神明第二次提起魔神,壳不禁更为好奇地问道:“就像您所说的,这里还存在着魔神,那么祂具体负责什么?斩杀邪灵鬼怪吗?”

    看来,比起平淡如水的任务,少年更为感兴趣的是惊险刺激的旅途...卷心下了然,笑了笑:“遗址不仅一处,宇宙中当然也还存在着多种文明,又分别对应着不同存在方式的生物。不必着急,既然带你来了,答案就在之后的旅程中。”

    壳拼命点头,亦步亦趋地跟上去,生怕卷神之外的那片荒无人烟且冷漠相对的群山中还存在着更多未知的变局。

-

    时空冰冷,星云散发着幽幽紫色鎏光。

    通过顺理成章爆发的求知欲与夺命连环call式的追问,壳终于解答了心中的大部分疑惑:他是如何触发传送条件、如何在这个被卷用“造境”能力造出的世界中生存、以及接下来他们应该做些什么。

    原来,卷神在造境的过程中给人类有意加入了跟随环境而变的驱动本能,给予每个人以意识觉醒,让他们能够潜移默化、或有意而为地改变外界环境,使整个虚拟世界更加充盈真实。

    假作真时真亦假。

    也就是说,整个世界不过是神的养成游戏罢了。

    不过出乎意料之外的,壳竟然觉得自己接受良好——能够逃离绝望的都市,逃离赛博时代带给他的一切深重苦难,逃离被束缚的枷锁,并且见到了真神,确实无往不利。

    透过巨大的透明舷窗,他跟随卷神启动了一架清洁能源驱动的悬浮式飞船,望见独立于927号遗址外的一处景象:各式建筑造型形体不一,却在整体构架上呈现Y型排列组合,无论是现代派,还是梦幻乌托邦主义;无论是中式庭院,还是哥特教堂,都彰显出过去,现在,与未来相联系的奇思妙想。卷神表示,这是各个世纪建筑的代表,观察遗址使他得到了不少启发,最终允许肉身死亡而灵魂得以保留的各类人进入“理境”生活。

    “那,卷神,什么是‘理境’啊?像理想国那样的环境吗?”壳边听边看边询问,调动的五官应接不暇。

    他没花多少时间就很从容地接受了自己在卷神面前无知的事实:不懂就问,就当卷神是他素未谋面的爹,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生活哲学?

    “你可以理解为天堂,”卷淡然地靠在丝绒沙发上若有所思,“14世纪你们之中的一位诗人写下了《神曲》,‘理境’、‘堕境’可以分别对应此书中的天堂与地狱,除此之外也有审判者。”

    “目前我们穿过的能量通道是我用时空跃迁方式进行改造的合并体,能够看清不同的遗址全貌。”

    “哦哦,审判者...跃迁......”

    特么的,快记不住了都。壳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立即调动可视化浮窗进行手动记录,想建立一个完整的体系。卷这时才露出点笑来,挥手将完整的世界观以可视化形式传送给他,像是带孩子旅行一般,提醒他观察窗外:“这是AS015星云,去往堕境还要花费一些时间,你可以先慢慢欣赏,不懂再问。”

    我天呢...如此善解人意的神仙...搞到真神了...壳热泪盈眶,刚准备回头便猝不及防和窗外的奇怪生物打了个照面:“卧槽!”

    “这是什么?!”

    

    青灰色的羊头牛身有翼兽的眼眶里没有眼珠,却直勾勾地朝着他的方向。壳脸色巨变,向后退了一步,发现自己能够直接看到它的白色脑组织结构,那团物质几近透明。

    “怎么长成这样......”

    下次能先打个招呼再吓我吗!他趋近崩溃。

    卷凭空变出来一本遗址记录抛给他,“这是239号遗址的生物,生性比较安静,模样如此是它们的自然进化选择。喏,这里有全境内的生物收录合集,希望不会再吓着你,多见见,熟悉起来就好。”

    “昂,谢谢...谢谢您...”壳哆哆嗦嗦地接过来。

    记录里全都是闻所未闻的存在,这趟旅途实在会让他终生难忘。

    譬如对于神来说,连太阳也算不上什么,左不过是超新星引爆烈焰中的一颗子弹,或者卷神在需要额外光明时的一盏灯。

    譬如奇怪的生物见多了也变得不再奇怪,不过是颠覆元认知,不过是它们各个器官长在不该长的地方,或者多一点少一点胡乱拼凑一点,而已。

    经过了短时间内高强度的异形攻击,壳的表情扭曲了好几次,像是喝了鲜榨苦瓜汁,但最终还是恢复了平静。他觉得,自己已经在逐渐变得强大:起码再看到外星生物互相把对方作为食物来源时,他不仅不会大惊小怪,反而开始揣摩这些物种尝起来究竟是个什么味道。

    星云如汞状压缩流散,周围温度有些许上升。

    壳刚想询问是怎么回事,便听到卷神在一旁提醒他:“快到堕境了,飒——也就是那位魔神最近状态不佳,虽然我已经提前安抚,但是他对待外人总是那样,你顺着他就行。”

    哦,顺着他就行。瞧瞧这无奈又透露着宠溺的口吻......

    壳捂住胸口,在一片错愕之中感受到了十分难得、也突如其来的心理震撼:秀恩爱真特么不分人神不分时间地点不分事情的轻重缓急......

    不过想来也是,他自我开解着,神仙之间没规定不能有感情,总比他们那些如今只谈性不说爱的群体要强太多。

    四面寂静无声,慢慢地,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远去了,壳在静谧之中不自觉放慢了呼吸节奏,心脏如响鼓般轰鸣。

    所有的光源像是被黑洞尽数吞噬,不远处一处巨大、火红的山脊兀自矗立,直到近前,壳才发现山下树林的样貌很是诡异,像是由无数的骸骨组成树干与枝桠。

    “这......”

    “——这是白骨森林,飒比较喜欢这些,装饰用的。”卷察觉到他的异样,转身耐心解释道。

    可怜,看把孩子紧张得,连话都说不上来...…

    思及此,卷望过去的眼神中又染上不少怜悯——不过他并没有上前安慰的意思,飒能通过神识掌握他的一举一动,两位神明谈了不知多久竟还保留着通感,可见有些神真不好惹。

    “哦哦,其实这些,咳,也没什么,”壳苍白着一张脸,装腔作势,表示自己逐渐适应良好:“况且那些骨头也不是我的,不要紧不要紧。”

    通过卷神给他开放的智能权限,壳了解到了《神曲》相关故事梗概,眼下除了缺少代表信仰的贝亚特丽采,其他一切的一切,包括引路人,血河,幽魂,野鬼,不绝于耳的尖细哀嚎...都和地狱并无太大差别。

    天神是卷,魔神是飒,另有审判者,使徒行者,后两者能力略低于前者,但仍位居神位,旁系还有几位他没太记清楚,总之各司其职,都比人类意志更要至高无上。

    而之所以有审判者,就是为了审判一切生物的善恶与否,而后判入不同的境域,壳现在明白了三四位神明的职责所在,边走边问:“卷神,另外几位我有机会一睹真容吗?”

    好不容易来一趟,自然见到得越多越好,何况下一回体验自由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有的。”卷简言意赅。

    壳一下子肉眼可见地活跃起来——他属于较为纯粹的心性,尽管生活在精神荒原,尽管时刻遭到监视,但暂时还没有泯灭自我,在神明面前,更是坦诚得行云流水,就差直接告诉卷神:比起做任务比起了解自己为什么是神创造的产物,我更感兴趣的是神的世界观与神的行动指南,请务必让我多看看吧!

    卷:…别忘了任务就可以。

    突然,狂风袭来,堕境内惨绝的求饶声突然被强行遏制,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它们的喉咙。

    血雨鹤唳,黑色云雾之中,朦朦胧胧出现了那位神祇的虚影,壳一个踉跄,行了今日第二个跪拜大礼——他被不费吹灰之力地控制了。

    “啊!”

    失重感和深入骨髓的疼痛席卷而来,如果说见到卷神心生敬畏的原因是无可亵渎的圣洁美好,那么眼前这位则是让他胆战心惊的毛骨悚然。

    看不清表情,周遭太过寂静,就好像所有的生灵都在霎那间丧失生命。

    飒冷眼睥睨着他。

    有什么东西侵入了壳的大脑。

    那精神控制实在可怖,密密麻麻的血红色触手,湿冷,带着黑色吸盘,黏液缓慢滑过大脑皮层。

    控制欲,黑暗中面容的硬冷线条,在先声夺人的绝对力量面前他只能被迫服从……壳被侵略到精神世界几近崩溃,几乎被逼得要飙出泪来:“卷神救命…救救我!”

    显然这时候喊卷神是个错误的选择,壳明显感到更绝望了几分。

    “…请您原谅,我错了...…”

    不知道原谅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但是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壳慌不择言之下选择了这么一句。

    失控前,束缚霎时消失。

    飒走出卷笼罩的那一方纯净,朝他慢慢走过来。“咔哒”、“咔哒”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堕境,如同凌迟前刽子手无情的倒计时。

    乌黑碎发掩住了一部分眼睛,飒的嘴角紧绷,阴郁,冰冷,种种迹象都说明魔神心情实在欠佳。

    壳不敢抬头看他,吓得快要晕厥了:我只是个无辜的孩子!我只是个无辜的神造人!请您放过我吧!

    “——我要是不放过你呢?”

    像是能看穿壳的想法,飒居高临下地捏着他的下颌,突然凑近,露出一个残忍暴戾的微笑。

    “好了,飒,还有正事。”卷面色坦然地抓住飒另一个手掌轻轻摩挲——他知道,如果不让飒发泄一下,后果只会更惨烈。

    有了伴侣的安抚,魔神周身的戾气收回了一半,但依旧压制得壳不敢大口呼吸。

     “人类太肮脏,卷,你应该直接让遗址毁灭。”飒鄙夷地甩开壳,捻了捻手指,眼里的厌恶溢于言表:“堕境失衡,人类灵魂过多,近来两百年更是如此。”

    “他们根本就不该存在。”

    也许是已经从卷那里得知了他们的文明最终走向分崩离析的事实,壳舞者喉咙安静下来,没有出声反驳。

    他们确实存在于一片虚伪且唯利是图的世界,是活该被消灭的垃圾,这一点无法反驳——生活在927号遗址的居民几乎都是科技产能过剩背景下的精神分裂患者,自相残杀,没有真正的美好可言。

    壳在路上已经想过,遗址内并不存在可挂念的联系,就算眼下将他永远留在神的领域而遗址灭亡也没什么不行。

    一个人有所牵挂的具体事物:金钱、感情、环境。

    他没有积蓄,厌恶高科技低生活的一切,能判断出什么是亲情、爱情、友情,但不相信任何长久可持续。在23世纪推心置腹未免可笑,更不要说怀着诚挚的心去崇拜、去信仰,精神贫瘠的人类总在荒岛上流浪。

    卷闭着眼睛斜靠在飒肩上,缓缓开口对壳道:“所以这就是我之前告诉你的计划——重返21世纪,你将回到过去,使927号遗址永远留在那个时期。”

    “你也将成为21世纪人类的一员,我们认为那是最好的时代。”

    他们最正常、最疯癫、最痛苦、最欢喜,是世间所有最幸福与最不幸,是从万古至永劫的一切最悠久。

    灵魂歌者拯救21世纪。

    壳一边听,一边脸上写满不可思议的迷茫:真有这么幸运?我们还有被拯救的机会?

    本来还以为真的完蛋了。

    “...不如自我了断,”魔神揽着卷,忍着动手的冲动,依旧对他语带嘲讽:“便宜你们了,卷觉得人类还有可取之处,不至于被太空殖民后毁灭,要是换了我…呵。”

    言下之意,换了我是绝对不会施以援手,你们爱怎么死怎么死,和我没一点关系。

    唉,都是神,有些神平易近人,充满怜悯,有些神就心狠手辣,冷漠无情,神与神之间的性格并不相同,魔神只觉得我吵闹。壳略带悲凉地想道。

    不过,吵闹归吵闹,眼瞧着一黑一白双神并肩站在一起,超然绝尘,五官都精雕细琢得如同完美艺术品般惊心动魄,他抬头观察了半晌,突然后退一步,发出感慨:“...刚刚就想说了,您二位真的蛮般配的!”

    无论是从地位,相貌,还是性格来考量,都符合相辅相成的中和之美。

    不清楚壳的脑回路是怎样的,只是这赞美实在是来得猝不及防。飒的表情僵硬,最终好像有所松动,摞下一句:那看来你也没那么傻。

    卷:……(笑)

-

    桥下,滚烫血水正咕嘟咕嘟向上翻涌着泡泡,无数幽魂正哀嚎着接受针对他们永无止境、不同量级的惩罚。对此,壳已经适应良好,自动把两位神明看作自己唯二可抱大腿的对象,而这趟混合着恐惧、兴奋、惊险、刺激的旅行也已经变成了“奇迹壳壳环游神域”。

    这更像是一种提前预支的奖励——许久后壳才醒悟:如果不付出什么,奖励并不会凭空降临在自己身上。

    “别沮丧,完成任务后你还有机会前来参观,我会告诉你特殊的传送方式,”卷慈祥地拍拍他的肩膀,“现在,审判者和使徒行者在大型量子对撞机中等你,提醒一点,927遗址安全等级不高,不过不到万不得已,神不会插手。”

    壳有些意外:“不插手...也就是说,过去若干世纪,您并没有在人类文明进程中留下过任何痕迹吗?”

    “几乎没有,”卷肯定地回答道,“尽管在我看来,各个遗址的存在都是虚幻的产物,但由于自我意识的产生,耦合程度高,你们也算来源于真实,虚幻与真实的界线并不明晰也并不十分重要。”

    “哦哦,我能否理解为,真假这两个概念是相对的?”壳追问。

    “两者能够共存…...”还没说完,飒抢先一步打断了对话:“卷,你想养孩子吗?”

    “?”

    卷不知道飒为什么会说到这个话题,错愕地转过身:“…你说什么?”

    壳也瞪大了双眼:怎么把话题转移到养孩子的!他是不是又在嫌我烦!

    那双眼睛一错未错地注视着任何人的时候都太过具有吸引力,白金色长发质感柔软,温和地垂落在雪白秀颈。卷不仅是天神,且是美神,连眼睫都与发色相配,飒望着他,没再言语,下一秒壳就发现自己被传送到了对撞机机器内。

    不愧是魔神,能动手解决的事情绝不产生任何口舌之争。

    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壳突然遭遇了无妄之灾,“咣当”一声摔在冰冷空地上。

    “嘶…服了你们神仙,传送前都不提前预警一下吗…”他揉着后脑勺低声抱怨道。

    人类太渺小,何况是被神创造,想当面抱怨都找不到机会。

    审判者和使徒行者坐在操控台前全程一言不发,看起来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其中一位戴着墨镜,通身黑色西装,壳暗忖,这位神仙也许做过发型——时髦的科技感,还带点闪,反观另外一位就没有做发型的机会,利落的板寸之下还配上了面具……我擦,他怎么还戴面具?是不是长得很吓人?

    无凭无据,但壳感到自己产生这种想法之后面具下分明有一道目光笔直地投掷过来。

    “咳咳,您二位…我们是不是直接回去?”半晌没人(神)说话,他尬得眼神乱飞,不得不出言提醒道。

    “嗯。”

    戴墨镜的那位起身,设置好参数,走到离他一米远的地方。

    两位大哥显然和卷神不是同一个风格,秉持着只要壳不问,他俩就绝不发话的原则,炸甚至扬了扬下颌,通过肢体语言告诉他:带好“系统”装置,因为卷神将世纪歌者的音乐作为时空穿梭的触发条件。

    那是一件由三角、半圆与直线构造而成的磨砂质感装置,壳好奇地看了几圈,意料之中地没有找到启动开关,但也不想在等待的过程中就这么闲着,便问:“是通过这个装置播放音乐吗?我来操作,让大家都听得见,然后就可以回到21世纪?”

    听着好像很简单啊。

    炸——也就是戴墨镜的那位——终于“纡尊降贵”地发话了:“没那么容易。十辰于会协助你完成任务,人类作为参与者只是条件之一。”

    “啊,还需要协助?” 

    “... ...”

    炸沉默了半晌,还是告诉他:“...927号遗址管理者和神的意志相反,而他们之中,有些已不再是原生人类,掌握的技术会造成实际伤害。”

    “贫民区服务对象也并非集团的人类,实际上,他们大多都在为人工智能服务,只是信息渠道被有意阻断了。”

    壳瞳孔地震。

    审判者这番颠覆认知的话无疑在告诉他:仿生人、人造人、克隆人、机械人这些已不再作为服务于人类意志的存在而被生产,而是一跃成为上层集团的一员。

    人工智能,早已悄无声息地进行了位置转换。

    而在人类这个物种完全毁灭之前,神施以援手——卷神对他们产生了怜悯。

    壳后知后觉地开始胆战心惊。他想起自己消费酒水后的操作、想起屋内的电子记录仪、想起智能身份编码监控系统……这背后的眼睛,不是人类,而是机器。

    如果是被人类管理,也许民众会对上层产生不满,但归根结底没有产生致命恐惧的心理,可如果,我们是被亲手创造出的科技控制着呢?

    无法细想下去。

    原来,最深刻、持久的恐惧往往不具有毁灭的冲击性,不是一次火山爆发、不是一场海啸,它只如同神经末梢的疼痛,抽丝剥茧,一寸寸缠绕至内心,再乍然释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能量,你这时才痛彻心扉地惊觉,自己已处于深渊之中。

-

    “那么提前预祝你们合作愉快,”炸启动机器,墨镜中央映出了飞速流动荧光绿的数字编码,他语调平缓,公事公办:“保持警醒,再会。”

    “诶?您不和我们……!”

    壳刚想说您不和我们一起吗,话音没落就已经陷入了传送过程中。

    耳畔传来一首听起来十分欢乐的歌:“在拥挤人潮,我也清晰地看到,一座斑斓的宇宙…”

    人潮中的宇宙,绽放在人世间。

    “砰!”

    老旧的床垫这次痛苦地承受了双倍重量。

    看起来依旧是映照着窗外深蓝天空的房间,依旧是破烂不堪的墙壁,依旧是穷得只能维持温饱而买不了新衣服的壳本人,不同的是,身边多了一个名叫十辰于的使徒行者。

    而接下来的一切,都快得另人目不暇接、完全来不及反应: 十辰于摘下面具,挡下次声波武器的袭击,同时以如同鬼魅的速度构建起一道透明防护墙,“宇宙中流逝的速度和遗址不同,贫民区已经沦陷了,不想被人造人奴役就乖乖听话,明白吗?”

    “...明白!十哥我都听你的,你指哪我打哪!”壳慌忙连声答应着,但心里仍然轻飘飘地略过一个念头:大哥你长得蛮酷啊,戴面具真是浪费颜值了!

  

    瞬息万变的时局、天神和审判者都曾做过的提醒——927号遗址确实已经来到了人类的穷途末路,人工智能将要掌握未来。

    十辰于可能已经解决过太多任务,此时正熟练地黑进城市中的实时监控摄像。

    他们首先看到的便是中央广场。广场四周原先的悬浮横幅字样是“人类意志高于一切”,然而此时此刻,字样消失,广场中心人类掌权者的雕塑已经倒塌,代码失灵,浓烟滚滚,街道两旁堆满了人类的尸体。

    “他们......他们......”

    恐惧直击内心,壳颤抖着手指,语无伦次:他看到一个经常登上城市中心大屏的头目,心口上插着一把大旗。

    那是人造人的旗帜。

    

    他们——或者说它们——如蚁潮涌动,人工智能庆祝着已经属于他们的夜晚,游荡到广场边界又回溯,当血水位没过膝盖,零零碎碎最终混为一谈,人造人在尸横遍野的风中一步一步走向燃烧的内芯。

    “不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啊…”壳喃喃地望着屏幕,手指颤抖,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先前的想法是一回事,一切崩溃在眼前又是另一回事,壳还是对人类同胞有感情的,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所有人走向消逝与死亡。

    明明什么都没开始,这一切就都要结束了吗?难道是他们来得太迟?难道是因为他游览宇宙所以浪费了太多时间、错过了机会?

    他又在反思。

    十辰于没功夫安慰他那颗受伤破碎的心,眉头紧锁,像是想起了什么,问他:“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鸥'的人类?”

    “认识...怎么,他出什么事了?”壳抬起头,神色一凛。

    很多较为昂贵的装备都是鸥哥曾经赠予他的,如果真的存在友谊,那么壳觉得,鸥哥确实算他的朋友之一。

    “遗址中心理政台的总操控密码我已经传送到了你的中枢,做好备份,人造人的反叛或许和他有关。”十辰于冷静地下了判断,转身来到窗边,“先看完调取的录像,接下来我们去理政台,用卷神给你的装置将音乐转换成编码进行全城净化。”

    监控被快退,几个小时前,中央广场上还是人山人海的沸腾景象——为了纪念人工智能技术重大突破,集团发布庆祝告示通知仪仗列队,就在小号吹响的刹那,一个人造人忽然暴起,杀死了身边的市民。

    随即天旋地转,所有的人造人都暴动了起来,人类惊惶地想要四散逃逸,躲进停泊的飞船,他们也的确进来了,飞船中的避难者越来越多,最后人类首领拔腿而入。

    最后的画面,是首领从身后被人一枪爆头,鲜血溅满了屏幕。

    壳盯着最后的监控画面,眼球充血,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更多的“惊喜”:

    为什么会是他?!

 

-

    悬浮飞船上。

    目之所及,鸥随意地往舷窗外看了一眼,他捕捉到浩瀚太空中一缕细微的波动,机器飞速解析后传来结果,这应该是距离地球一万光年外的超新星爆发后溢散的质量余波。

    等等,他为什么会在太空中?

    鸥顿了一下,随即在屏幕上输入指令代码。

    冰冷的寒意逐渐蔓延开来。

    今天的日期是庆祝日。

    这不可能——暴乱已经发生了,现在应当是庆祝日后的第二天,飞船还未驶离地球。鸥深吸了一口气,想要接通理政台的通讯频道,却被单方面拒绝,他又转而打开飞船在城市中的实时监控摄像,首先看到的便是中央广场。

    突如其来血流遍地的场面。而杀了人类首领的,居然是他很信任的那个“人”。

    鸥盯着录像里那件深灰色短袖,憋着怒火,转而走向另一边,淡紫的光倾泄下来,机械抓手和纳米喷雾技术在几秒钟内迅速为他制好了一把枪。

    他走出内部操控室,飞船上当然没有其他任何人。

    羔羔坐在休息厅内,听到脚步声,回过头露出一个乖巧微笑:“反应过来啦?”

    “你侵入我的系统,从我这偷走了控制密码,”鸥定定地注视着他,“什么时候做到的?”

    “就是庆祝日当天,对吗?”

    不能侵入得太早,否则会被他察觉,也不能太晚,否则来不及出手——最合适的时间就是庆祝日当天。当飞船从天而降,羔羔便侵入了鸥的应对救援系统,盗取密码,在不超过一秒钟的时间里为他塑造出一个截然不同的虚幻世界。

    只有鸥拥有控制所有人造人的密码。

    看起来是大部分人都逃上了飞船,等待飞船起飞,屠杀人类的机器被拦在飞船外,其实不然——有了密码就可以控制所有人造人,轻而易举地制造一场大屠杀。

    所有的人类眼下应该都被人造人杀死了。

    鸥朝他举起枪,羔羔依然没有做出任何防护,语气轻快:“你要杀了我吗?我的伴侣——哦,不,应该说,是我曾经的伴侣。”

    “和人造人在一起也算一段难忘的经历咯。”

    “你要做什么,统治人类?”鸥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只是蹙眉问他。

    羔羔摆摆手,理了理头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没意思,也太麻烦,人类有什么好统治的,我只是想毁掉他们而已,”沉默了一瞬,他又轻声道:“如果人类真的把人造人、仿生人等当做自己的伙伴,也就罢了,只可惜…”

    只可惜人类意志高于一切,人造人必须为人类服务,归属他们所有。权利的不对等与高度智能化促使人造人也产生了原不属于人类灌输给他们的想法。

    鸥哥慢慢放下枪,整个人露出了倦怠模样。羔羔走到他身边,穿着最初那件颇为俏皮的卡通短袖,两个人坐在一起,肩与肩相靠。

  

    他们坐在飞船中,看舷窗外璀璨星海,时间的流逝在此刻蓦然变得微不足道。

    也许地球上所有的人类都死亡,也许人造人总有一天也都毁灭,但这些此刻已经和他们没有关系了。飞船的目的地是何方,他们二人又将以什么方式继续相处,一切都是未知,一切都是瞬息,一切也都远离。

    接下来也只有他们两人的旅程值得期待。

    “其实,我对你一直有防备,但你藏得实在太好、太深,很多时候我都以为是我自己的错觉——你是一个有自己情感、有自己理智的人造人,无限接近于人,会不设防地对我露出微笑,会因为看到讨厌的娱乐频道而不耐烦,能真切地产生不同的情绪......我觉得我们可以走下去。”

    羔羔安静地听着,抿着唇——那表情细腻到已经无限接近于人,或者说他就是人类本身。

    “有时候我也会思考我们究竟要将人造人改进到什么样的地步,要求他们越来越和人类无二无别,这样是否真正正确。”

    “我们足够了解彼此,”鸥语气平稳,一只手抚过他看起来活泼可爱的发尾,“正如做出的预测也一模一样。”

    话音未落,他们周身的景象忽然开始消散:飞船、舷窗、星际宇宙、操控室,所有的一切都化作破碎的光斑走向消逝,羔羔怔愣几秒,突然声线紧绷,慌乱起来:“鸥哥?”

    “你认为我陷入了你制造的虚幻,”鸥缓缓道,“却不知道,自己也同样身在虚幻之中。”

    演出直到最后一刻完美谢幕,不知是身为人类的追求完美,还是人造人的致命悲哀。

    “抱歉,羔羔,我无法漠视人类性命,也无法割舍这个星球。我们如今的时代确实残忍,也许确实应该被毁灭,但文明已经发展到今天,过去也有太多人类群星闪耀时的印记,历史不该被湮没,人类也还有存活的机会。”

    羔羔从刚才就陷入了停滞状态,身形有一瞬间的摇晃。

    “我过去说给你听的故事里,有说过这个吗?”鸥的视线移向前方的光点,“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是智慧的年代,也是愚蠢的年代;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应有尽有,人们面前一无所有;我们正踏上天堂之路,我们正走向地狱之门'。”

    他一字一句地将原句背给羔羔听。

    这段话出自数世纪以前来自英国的一位作者所写的序言,那本书的名字叫做《双城记》,以巴黎、伦敦两个城市为背景,同情劳动人民,批判封建贵族的恶行,充满浓厚的人道主义思想。

    没错,人道主义,归根结底以人为中心。

    另一边,十辰于和壳一路赶向理政台,穿过各色撕裂的昏暗光影,而路上并没有像他们设想的那样与人造人产生大量冲突,甚至好像还有很多人类。

    这是怎么一回事?监控是伪造的?

    还是...这一切依然是幻境?

   “擦,我现在已经判断不了他们是不是真的人类了......十哥你怎么看?”壳拿着武器,对眼前的一切感到茫然。

    十辰于没回答,转而问他:“我能从你的资料里提取出人际关系,不过并不详细,可以说说你和鸥是怎么认识的吗?”

   他有了一些猜测,但眼下还得不到验证。

     “噢,可以,没什么不能说的,”壳看了一圈,将枪口朝下收进口袋,点点头,想起大约一年前的日子:“鸥哥他人很好,之前我为了资源和人打架,还是他出手相救。后来我也帮他找过电子宠物...就这样一来二去,关系熟了不少,虽然他没跟我特地说过一些隐私信息,但能接济我的,那肯定不会生活在贫民区,您说是吧?”

    “还有刚刚监控里开枪的那个,我也认识...鸥哥跟我喝酒的时候带他来过,那是他的伴侣——一个人造人。”

    壳停下,突然觉得有些难以再开口。

    话说到这里,事件的原貌已经大概能够推断出来:人造人骗取了鸥的信任,之后又对鸥这个创造出他的人类下了杀手,目的也许是统治地球,或许是其他,也未可知。

    他一开始并没有完全盲目相信人造人,但羔羔给他的感觉一直都很真实,和监控里毫不犹豫扣下扳机的那个冷面少年判若两人。羔羔活泼,爱笑,陪伴在鸥哥身边的时候眼里像是能够流露出真正的爱意——壳后来在天神和魔神之间见过这样的情感表达,眼下如果羔羔真的痛恨人类至此,那他从一开始就是抱着目的接近鸥的吗?

    人造人的创造本身就是要无限接近于人,要模仿人的行为风格和处世方式,要模仿人类的大脑思考,做出让人类满意的事情,如果他们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反叛指令从而占领上层内部,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我就知道这么多了,十哥,还按照原计划吗?”

    十辰于全程无言,许久才“嗯”了一声,示意他跟上。

    为什么如此复杂...使徒行者其实不太理解,人类往往把事情变得莫名混乱,为何要制造如此之久的幻境,发现了就应该及时止损,为何总要冷静和疯狂交织,总要理智参杂情感。

    这场虚幻梦境持续了多久,十辰于不知道,他只知道在别的遗址没有执行过这样的任务,也没有像人类这样的生物,时时刻刻处在别扭与挣扎之中。

    也许正是因为复杂,人才称其为人吧,美丑对照,光明与黑暗相共。

    羔羔听着鸥背给他的《双城记》片段,歪着脑袋,像真正的人类那样,看起来在思考:

    “你说得没错,其实我不否认有好人的存在,但绝大多数都只是把我们当作私人所属、专有财产、泄欲工具和无限使用次数的奴隶,这让我觉得愤怒——我想将这一切全部毁掉。”

    他残忍狡猾,也纯真无暇。

    “嗯,都想毁掉,却把我排除在外。”鸥 露出一个几乎算得上格外温柔的笑容,他的额头和羔羔冰冷的仿生前额相贴,“我是不是应该愧疚?至少你还‘爱’我。”

    这场旷日持久的幻境从何时开始,也许谁也说不清。鸥无疑是站在人类一边,却陪伴了羔羔很久,他创造了整个第二层虚拟世界,知道羔羔动机不纯,却不动声色地装作未知,日复一日,给他讲故事,教他做牛角面包,倾注情感,亲密交融...直到最后暴露了羔羔最真实的想法——他采取行动,从鸥这里盗取操控人造人的密码,枪杀人类领袖,控制人造人屠杀所有人类。

    这段监控录像会作为证据直接提交人类首领,人造人将全面停用,不得再生产制造,同时也将上层集团中存在的人造人头目一网打尽,一石二鸟。

    鸥无疑是具有野心的战略家,也是最仁慈最有耐心的那个。

    文明得以延续。

    “真是,我以为我比你要狡猾得多呢...”

    时间到了,羔羔笑着,声音逐渐失真,“如果、如果没有这次意外,你是不是打算在幻境之中......”

    是不是打算…和我在这个虚幻世界中度过一生?

    他没有说下去,鸥却明白了他的意思,随着羔羔电流声的减弱,鸥也变得摇摇欲坠:“嗯,我会陪着你,从开始到永久。”

    多美好,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羔羔笑了,很轻,像流星划过,捉不住。

    他无力垂落在鸥怀里,四周完全化为齑粉,人造人彻底关闭。

    文明延续与最后的希望不可放弃,伴侣也无法真正割舍,鸥选择用自己的能力,将忌惮、怀疑、试探、希望、喜爱、不舍等一并混作为一场盛大的梦,其正确与否,在23世纪无人可审判,包括壳和使徒行者。

    人工智能发展至今拥有了一定程度的自我意识和情感,真正证明了人类无可替代——过去的报告指出这些智能产物和人类的区别在于是否拥有情感,强调用情感打败机器,或者严格规定人工智能不能产生感情——直到现在,科技水平无限上升到巅峰造极的地步,允许它们产生情感,无限接近于人,也将人类的傲慢表现得淋漓尽致:将你拉到和我同一层次再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理政台高层云集,他们表达对鸥的感激,表达能够存活的幸运,表达对于人工智能的进一步质疑。

    “鸥创造了第二层虚拟,避免了人类可能会遭遇的灭顶之灾,也同样意外地超越了神的预定轨道——虽然天神让你作为任务的主要执行者,但他已经站在你这一边完成了大部分操作。”良久,隐身状态下的十辰于坐在中间感慨,“这盘棋倒是很好。”

    人类也不全是无能贪婪之辈。

    “啊,原来是这样......”

    壳低下头,五味杂陈地吸了吸鼻子,眼瞧着不怎么在状态。

    鸥的长远计划他从未知晓,羔羔的消逝更是让他不知道作何感受,总归是怅然若失吧,时局瞬息万变是真,地球依然存在也是真,做不了太多思考,自己的常识眼睛看到的、听到的,可能也都是假象。

    凡有所相,皆是虚妄,你必须要亲身感受。

    “人类究竟走向何方,不再是你我考虑的问题了,好好睡吧。”最后的画面中,鸥静静地低下头,收紧手臂,和怀中人逐渐融为一体。

    漫漫银河中,他们兀自寻找红色流星。

-

    音乐净化实施顺利,壳现在也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华晨宇的歌曲,比如出自四专的《斗牛》。

    最让他产生共鸣的,是那句“性向善,才是人类最后的骄傲和胜算”。

    一路走来,有天神对于他们的怜悯,也有魔神毫不掩饰的厌恶,他游览遗址外的文明,了解羔羔对人类的怨恨,壳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如果以平和善良的心来对待世界、对待与人产生联系的任何事物,那么恐怕也不必走到今天需要外力拯救的地步。

    在矛盾中迷失的精神家园,逐渐产生的质疑、不解、不堪、真理价值的灰飞烟灭……唯一的出路是“善”,感受不到任何正确的时候,唯一能做的是善,善待他人,善待自己。

    有了比较,壳感慨,21世纪真的比23世纪美好太多。

    没有太过前沿的科学技术,没有du品与仿生人性玩具遍布城市大街小巷,没有寥寥不到一半人只能勉强维持温饱的贫民区,有真正的、有热度的太阳,有正常的人际关系,同时义务教育基本实现全覆盖,想要走向上层,也有许多通过考试而得到晋升的机会。

    空中弥漫着花香。

    壳内心充斥着紧张与好奇,他慢慢地走在街道上,看见身边的路人出行方式不同,两轮车穿梭在四轮车之中,空中没有清一色的悬浮飞船。道路两旁,绿植覆盖率高,且有实际触感,花瓣徐徐飘散清香。小情侣们说说笑笑,一家三口大手拉小手,好像有些喧闹,但这都是23世纪没有的景象——壳感激能够回到过去,能够心平气和地生活在不那么担惊受怕的氛围之中。

    今天是2023年的5月27日,星期六,通过广告屏幕和随处可见的地标,壳了解到,自己所在的城市是武汉,今天正好是华晨宇——也就是后来被评为世纪歌手的那位开演唱会的日子。

    一切都刚刚好,在人类即将被迫放下希望之时,他们又重新迎来了太阳。

    有很多穿着红色衣裙的姑娘笑着经过。

    “她们都是去演唱会,”十辰于在一旁观察,做出判断,“那些手腕、锁骨上的符号和启动装置外型一样。”

   是的,壳也看过去,图样都由三角、半圆和线条组成,而且这些女孩子眼见着在装扮上都花了不少心思,不仅服装整体追求红色,甚至腕部、颈部、头部的装饰都尽量保持和红色相统一。

    “还挺好看的...八成和歌手本人有关,这应该错不了,红色肯定是内什么...内什么来着,啊,支持他的那种颜色。”“你想说应援色?”

    “对对,就是应援色!”壳伸手扇了扇风,热得龇牙咧嘴,他不禁对武汉这座城市的高温有了新的认知:初来乍到的陌生与不安很快就被热意带走了大半。

    也难怪,他穿越前的23世纪根本不分春夏秋冬,清一色由恒温系统控制,每个人穿一件长袖就足以应付,而武汉热浪袭人,连清晨留下的地表水洼都在逐渐蒸发,两位来得突然,此刻长袖长裤,倒像异类。

    话不多说,闪现服装店。

    壳本身就是男高中生,穿着运动系的短袖短裤在试衣间对着镜子摆酷,青春活力,十辰于则比他沉稳许多,甚至不知从哪变出来一副金丝眼镜。从对面试衣间走出来的时候,壳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哪位男模:“我去,您...…”

    带有刺绣印记的短袖衬衫,长腿瞩目,配上相得益彰的眼镜,帅则帅矣。

    “这比清一色的黑色西装好看多了,”他两眼放光地点评道,“就是不知道咱们怎么买,也是扣点数吗?”

    “... ...”

    整理衣摆的使徒行者难得出现了语塞,他同壳面面相觑,发现两位都没有这个时代需要使用的手机,也都没有钱——这不是23世纪那个直接刷脸扣电子点数的时代!

    总不能直接走吧…虽然道德在他那个社会压根不存在,但来到这里还是应该遵守……可是短袖也是必备的……

    正是一筹莫展之时,天神和魔神穿着人类的服装从另外一间更衣室走出来:“看来你们适应得不错。”

    壳对于这些神明随时随地降临的能力已经见怪不怪,他像是看见了救星般,眼巴巴地直奔卷而去,又在飒的目光中踩下急刹车:“卷神!您会造物来着!”

    “嗯,”卷含笑点点头,递给他们两部手机,“等演唱会开场,我们也进去。”

    大概是神明做久了也对人类生活心生好奇,壳没想到穿越过来福利这么多,居然还能跟着沾光看演唱会...他激动得搓了搓手:“刚刚经过了几个大屏,他的演唱会好像是站票,能一起蹦迪的那种。”

    要知道他可从来没看过演唱会,毕竟在那个时代这种娱乐形式已经被当局全面禁止。

    音乐在23世纪已经变得无足轻重,很少有人愿意听歌,人类的精神生活粗暴,贫瘠,具有直接发泄性,连带着需要审美欣赏的一切都慢慢消失殆尽。若用长久眼光审视,这甚至是历史的大幅度倒退。

-

    跟随着红色人潮,他们望见不远处的巨大舞台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根据天气变化的城市舞台,一部分更像是宇宙中的星际装置,由球型与轨道组成,青色的藤蔓与柔软的青苔沐浴着金色阳光,自然、科幻组合一起,产生了奇妙的火星化学反应。

    来自五湖四海的歌迷说说笑笑,互相发着避暑用品,壳观察发现,他们的年龄段覆盖面极广,从稚童到耄耋,甚至身体不便落下残疾的人士都纷纷赶路前行,这让他对即将开唱的歌手本人又多了几分期待:这万人空巷的盛况已经赶上庆祝日了。

    “诶,卷神,他现在是不是已经被评为世纪歌手了啊?”壳感受着现场炽热的氛围,觉得自己的判断八九不离十。

    “并不,”正相反,卷轻轻摇头,“其实二十年代的民众对于华晨宇的评价两极分化褒贬不一,被打压、被诋毁、被造谣,大部分原因是他坚持了自己的创作立场,而不是根据市场导向。”

    他告诉壳,也曾经有记者采访,委婉说起自我表达和大众接纳之间如何平衡自己的位置,华晨宇表示,这并不是他考虑的问题,做音乐不可忘记初心,盲从流量做出来的只会是烂俗消耗品,他不考虑谁能接受、谁不能接受,自己创作的音乐会选择相应的歌迷。

    飒言简意赅地补充:“正如你喂消费者猪食,他就变成猪。”

    音乐生产从源头就毫无质量保障,没有用真诚的灵魂来对待个人创作,产出的音乐自然不可能是好的音乐。

    “噗哈哈哈哈!”壳乍一听这话,没忍住笑了出来,在碰到飒的一记眼刃后自觉往十辰于那边躲了躲:说得挺对,他真的没有不认同的意思啊,世纪歌手确实是蛮厉害的一个人,而且他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华晨宇的歌曲总是离不开“善”。

    十辰于瞥了一眼凑过来的男孩儿,没说话,只为他挡去几分阳光。

    还没到检票时间,但门口早已排起望不到头的队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恐慌,他们一致决定还是隐身观看为好,以免影响现场秩序。

    随处可见的火星logo、具有视觉冲击力的巨幅海报、武汉当地的特色美食......不像仅仅用来唱歌的场地,更像是歌手本人为歌迷们准备的度假天堂,温暖,璀璨,彼此维系。

    露天演唱会被华晨宇的歌迷们称为“草坪时代”,壳望见什么都觉得好奇,偏偏又因为青春期那点儿想要变得更加沉稳的心性而开始故作波澜不惊。

    延伸台,23世纪也有;柔顺的草坪,好吧23世纪确实没有真实存在的植物,但他也不是没见过;各色各样的美食,嗯嗯,不算太新奇,想来外太空还有奇形怪状的生物互吃脑髓......

    直到开场后,壳看到,纯粹而真挚的爱意沸反盈天,从各个区域响起的高声呼喊、不约而同举起的双手比心、自觉收起的太阳伞......台上的那位是墨镜也挡不住的帅气活力,他坦然,侧过头来对歌迷们粲然一笑:

    “欢迎回家!”

    那四个字久久回荡,壳站在原地望着他,油然而生了一种归属感:原来,这才是火星演唱会的魅力,华晨宇和歌迷并不是利益既得者和商品消费者的关系,他们是热爱彼此的一家人,回到演唱会,就是回到了家。

    恍惚中,壳好像还瞥见了鸥和羔羔,他一愣,连忙戳戳十辰于:“那是......”

    “嗯,我看到了。”十辰于颔首。

    没有人知晓鸥为什么也恰好出现在演唱会,没有人知道羔羔是否依旧是仿生人的躯体,但无论怎样,都不是现在最应该关注的重点,只要人类依然存活,就还未丧失爱的衍生能力。

    大家都选择回到了21世纪,这是拥有世纪歌者的时代啊。

    天神垂怜,是看到了漫长历史中,人类仍保留的美好情感,熠熠生辉,在整片宇宙也称得上独一无二,甚至青睐于人类歌手,让他的音乐作为救援的条件,这些并非偶然,而是当你在你的领域登峰造极,保持良知与善意,就算被剖开、撕裂、重塑太多回,受伤再爬起,也总有一天会听见群山回响,星河为你长久震荡。

    有爱的人,才伟大。拥有爱并毫无保留地爱着自己所爱的人,才更为透彻美丽。

    ... ...

    时间来到了《For Forever》这首歌的高潮部分。

    “砰”的一声,随着歌迷们的欢呼尖叫,漫天彩带纷纷扬扬自半空中落下,红橙黄绿青蓝紫的斑斓梦境、缀着白光的红底黑字临别赠言、台上幸福地笑着且眼角含泪的歌手,太多人在此刻找到了永恒。

    他们或许在奔赴热爱的途中遇到了巨大阻力,或许被繁忙的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或许有着令人窒息的家庭,或许因为人际关系而颓靡不振......可是他们依然坚持表达爱、不惜一切代价回到这个家,正诠释了那句“每次别离,都是为了更好地相聚。”

    壳伸手抓住了一条彩带。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眼眶已经模糊不清,壳眨了眨眼,努力去看清彩带上的字样:相信希望,向阳而生。

    不能放下希望,但是可以放下希忘,虚幻与现实之间,音乐是最好的开关,我们可以逃离现实桎梏,忘记承受的悲伤,绝处逢生,重新回到希望与爱之中来,火星演唱会就是最好的证明。

    原来...希忘Hope是这个意思......壳喃喃道。

    他至此真正明白。

-

    公元2023年6月21日,长沙火星演唱会筹备彩排中,为22号的正式演出做最后的准备。

    华晨宇戴着墨镜与鸭舌帽,认真调试,耐心而严格地对待每一个细节。此时黄昏漫天,湖面波光粼粼共长天一色,他被自然温柔笼罩着,如露如电,俨然一位黄昏战神。

    不知怎么,彩排结束后,他回忆起第五张专辑命名前的那个梦。

    在梦里,他以上帝视角参与了一段不算漫长旅程,目睹了两个世纪后的文明险些遭遇颠覆的经过,梦到了化身不同角色的自己用音乐拯救人类,而后一切尘埃落尽,视角转换,他站在舞台上望着他最牵挂的火星人们,他们拥有这世间最盛大真挚的爱。

    很特别、也很值得回味的梦境。

    

    华晨宇笑了笑,抬起头。

    他不禁再次期待明天的到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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